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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伤口发出撕裂般的疼痛,席德挣扎着坐起,视野里一片黑暗。他用力扭动发酸的脖子,骨骼碰撞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啦”声。他想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用铁链牢牢锁住。他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便用手摸了一把脸,黑暗中他分不清血还是泥,抑或是泪水,他不知道。亲眼目睹父亲的死亡却无能为力,痛苦早已让他变得麻木。沉重的铁链发出哗哗的响声。他感到身下是柔软潮湿的稻草。“我一定被关到龙塞的黑牢里来了。”他这样想,同时费力的移动身子。

“詹姆。”他轻声呼唤,没有回答。看来詹姆不在这里,他心里暗自祈祷詹姆早已在城破的那一刹那逃了出去。“逃的越远越好。”他想。黑暗中响起哒哒的滴水声,烈火融化了屋顶的积雪,水滴滴到席德脸上,他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以使水滴能准确的滴到喉咙里。“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品尝龙塞的水了。”他这样想到,水滴顺着干枯的喉咙向下滚落。他用舌尖接住他们,然后把他们舔到干裂的嘴唇上,这样他感觉舒服多了。他顺着稻草躺下,头枕在手臂下面,努力压住海浪般翻涌的混乱思绪,然后在黑暗中静静的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把他吵醒,紧接着就是哗啦哗啦开锁的声音,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黑影走进来。“他们要杀我了。”他沮丧的想,但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他想问个明白,为什么饥饿之王会突然对龙塞发动攻击。

来人没有打火把,牢房里仍是漆黑一片。安静了好久,突如其来的响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那人熟练的替他打开镣铐,推搡着他穿过潮湿阴冷的监狱。他听见有人在痛苦的呻吟,但是他不能通过声音来辨认他们的身份。

转过一个弯,眼前突然出现些许光明。他用戴着铁镣的手擦拭眼睛,有火光在他眼前跳动。他用力吸了口气,去看走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出他所料,来人只在腰间系了一块兽皮,银白色的长发直垂到膝部,他手中握着简陋的长矛和盾牌。看见席德在看他,他用席德听不懂的话呜噜呜噜冲他叫嚷,同时用长矛的末端戳席德的背,席德只得转过身去。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行走在冰冷的石头上,脚镣拖拽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打破黑暗的沉寂。

他被推搡着走出地牢,来到燃着火把的走廊里。他辨认出这是龙塞的地下牢房,看来敌军已经攻占了龙塞,至于其他人是否活着,他来不及多想。他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祈祷儿子已经平安逃脱,但他不敢去想父亲,不敢去想艾奥爵士他们,那些喷洒着鲜血的场景令他触目惊心。

门口守卫的都是手拿长矛的饥饿族人,他们有的长发打着结,有的则任他们披散着,遮住大半个身子。席德走过时他们用手指着他,低声用他听不懂的话交谈。他想从语气中读出一点信息,但野人们一遇见他的目光,就立刻把头低下去,他只好放弃。

野人压着他,来到广场中央。血肉的焦糊味混杂着腐烂的腥臭味令他作呕,阳光猛烈的刺入他的双眼,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一名野人用长矛戳他的背,他勉强着站起,再摔倒,站起,再摔倒。烈日在他头顶抖动,他环视四周,顿时喉咙里像塞了一个东西,然后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去剧烈呕吐起来。野人们哈哈大笑。城堡里的塔楼被他们拆掉,削尖做成一个个大木桩,每个木桩顶端都插着一个带血的头颅。中央假期火堆,一个死人的尸体正在火上烘烤,发出次拉次啦的响声。一丝不挂的女人们围着火堆跳舞,男人们则一边吃着人肉,一边哈哈大笑,嘴里呜噜呜噜的唱着他听不懂的歌谣。

火堆的前方放了一把象牙椅子,椅子上铺着白色的熊皮,上面端坐着一个体形巨大的胖子,正是号称第四骑士的饥饿之王。他的穿着和那天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硕大的牛角头盔盖住他的脑袋,叮当作响的铁链子垂下来。他目光深邃,一把灰白相间的大胡子直披到胸前,上身穿一件铜钉扣的皮甲,下身围一张虎皮,从头到脚都长满浓密恶心的体毛,苍蝇在他周围飞舞。他的头发极长,直垂到脚后跟,上面用红绳系住两个光亮的黄铜铃铛。他手持一条烤熟的人腿大吃大嚼,油沾满了他的胡子,顺着他的脖子一直流淌到地下。席德顿时感到一阵恶心与反胃,他忍不住再次蹲下去呕吐,一名野人一脚踢在他背上,他被迫跪倒在地。他头发凌乱,双眼无神,身边飞满了和饥饿之王一样的苍蝇群,他无力挥手拍打。

饥饿之王看见席德,便用力摇了摇手中的人骨铃铛。喧嚣着的男女们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一瞬间聚拢在他身上。烈日在他头顶打转,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饥饿之王的脚边啐了一口,野人身旁的侍从立刻把手中的长矛用力刺入他的肩膀,血汩汩的流下。他没有痛觉,而是挣扎着站起,野人把长矛拔回,鲜血泉水喷涌而出。一名巫师模样的人用罐子接住他的血,并端到饥饿之王面前,饥饿之王抬头一饮而尽,然后把罐子摔在地上。瓦片溅起一米多高,飞溅的渣子跃入席德的眼睛。他用力眨巴眼睛,石头把他的眼球磨得生痛。

饥饿之王招招手,一名穿红袍的男子走上前来,弯腰把耳朵凑到饥饿之王的嘴边。席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一看见红袍男子,眼睛里立刻就喷射出怒火。那便是三年前来到龙塞的绯云谷巫师,看来一切事情都和他有关系。红袍巫师冷漠的瞅着他,颈旁的金链子在太阳下闪着光。他迎着席德愤怒的目光看过去,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饥饿之王扬起脖子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向席德抬起手:“大王说欢迎你来到他的城堡做客,亲爱的朋友。”席德闻言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骂到:“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对吧?”巫师耸耸肩,作出无辜的样子:“亲爱的朋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大王的老朋友,只要你肯说出你妹妹艾瑞瓦的下落,大王保证会向对待最亲爱的朋友一样对待你。”他手指了指身旁的大铁笼,席德瞥见里面关着许多俘虏,他们衣衫凌乱,目光呆滞。他看到露尼王后和休斯爵士也关在里面,他们对着巫师和饥饿之王怒目而视。

“放了他们。”席德说到,“不然有你们好看。”巫师把话翻译给饥饿之王,他听候哈哈大笑,笑得胡须乱颤。席德知道和他们毫无道理可讲,他只想在死前保留最后的尊严。饥饿之王把吃剩的肉扔到地上,野人们立刻一窝蜂的扑上前去,挣抢大腿上的肉。一名野人愤怒的把同伴推进火堆里,着了火的野人在地上翻滚,很快就不动了。一股烤肉味扑进席德的鼻子,他努力屏住呼吸不去闻它。野人们不但不对杀人者作出出发,而是立刻上前把他们死去的同伴撕的稀烂。“他们就像一群疯狗。”席德这样想。饥饿之王收起微笑,冲着席德大吼起来,唾沫星子溅到他的脸上,他抬起带铁镣的手拂去。巫师冷冷的微笑:“席德大人,”他指了指正在分食人肉的野人,说道:“他们从不挑剔,活人也一样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席德听的寒毛直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幅血腥的画面。

饥饿之王见席德对此无动于衷,便冲他大吼大叫起来,同时用力跺脚下的地板,跺得尘土飞扬。巫师说:“大王让你想清楚,你那个国王早已夹着尾巴逃跑了。是乖乖的把盛夏之书交出来还是让这帮野人把你手下一个个吃掉,你自己选择。”

席德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像有人那棍子敲在他的头上。“盛夏之书?”他有些想笑,盛夏之书在埃塞比亚大陆消失了已经好多年,怎么可能会让妹妹得到。他摇摇头:“和野人说,没有盛夏之书,也没有什么妹妹,我的部下马上就会带来救兵,只要你们敢动这些人一根寒毛,他们肯定要用你们的脑袋下酒。”巫师如实转达,饥饿之王听完气的一屁股从象牙椅子上跳起来,他冲身旁站立的野人尖叫,那名野人一拳打在席德的眼眶上。他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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