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知道那一天中午杨婆婆和杨安远说的话,因为那一天我的心情本来就不算很好。晚上从蛋糕店关了门出来后,就和钱茜去了一家店吃东西。
钱茜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品就好了。于是服务员让我们点东西的时候,她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豪气十足地说,尽管点,别客气,反正这顿她买单。
看在彼此四年的交情上,我也没跟她客气,化悲愤为食欲一口气就点了不少平时垂涎了很久但却一直狠不下心点的甜品。
当服务员把点单的内容一一重复了一遍的时候,钱茜的嘴角就不可抑制地抽了抽,只是没说什么。
“怎么,不舍得了?”我故意惹她。
她摆摆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没那么小气。”
“我看你嘴上虽然不承认,身体却挺诚实的。”我挑眉,“拿镜子照照看看你现在一脸什么表情?”
“我露出这表情又不是因为那些甜品。”钱茜撇撇嘴,指着我,“素素,你刚刚点了几样都是雪糕那一类的诶。”
“是啊,怎么了?”
“你感冒不是还没好吗?”
“没关系啦。”我不以为意,“反正都快好了。”
钱茜一边嘴角抽搐,问我:“你确定感冒没完全好吃雪糕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啦。”我信誓旦旦。
……
以上便就是我作死的过程。
为什么说作死,因为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痛了。也就是,痛经。
因为我是寒性体质,每个月生理期的时候都总是会有些疼痛,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昨天晚上就进入生理期的我还硬生生地吃下了好几杯雪糕,第二天的酸爽之感自然显而易见。
我蜷缩在被窝里,捂住腹部,一脸痛苦。
其实我早该知道除了“化悲愤为食欲”这句话之外,还有一句话就是:不要在情绪低落或者暴怒的时候轻易做任何的决定。
不然,真的会后悔。
而且我也早该察觉到自己这个星期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才对。
莫名的容易暴躁,又莫名的容易感到失落;莫名的容易犯困,又莫名的怎么睡都睡不饱。整个人时不时的走神,望着人的目光里尽是空洞。
这种明显是女生生理期来临前的前兆我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还以为自己只是被邹时冉缠得心烦而且又恰好感冒了而已。
……
说到感冒,我伸出一根手指移到鼻子前,确认鼻子的确更塞了些。
我整个人疼得几乎抱成一团了,却仍旧忍着没出声。
杨安远在外面,他一个男的,我不想让他进来看到什么,更何况,他已经打算出门了。
今天是校庆,他回去有事忙。
我打算等他出门了再强撑着起身出去倒杯热水喝。
可是他吃了早餐后却似乎在客厅里坐了很久,我听到他打开电视机的声音,有点搞不懂他为什么还不出门。
腹部尖锐的痛感再一次袭来,我整个人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视线有些模糊了起来,痛感消失后,我就觉得整个人是又累又困。
于是眼皮又忍不住开始合上。
“素丫头?”
可是眼皮还没合上多久,我就感觉一只手摸上了我的额头,听到有人的声音,我以为是杨安远,吓得一下子睁开了眼。
但入眼的并不是他,而是杨婆婆。
杨婆婆一脸担忧地神情望着我,她用手替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就问我:“素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感冒加重了,发烧了?”杨婆婆的手放在我额头上感受了下体温,“你的嘴唇很苍白。”
我摇摇头。
“不是的外婆……”
杨婆婆看着我。
我此时真是觉得连说句话都有些不够气,但是还是坚持着把整句话说出来:“我……生理期……到了……”
“痛经吗?”杨婆婆立刻就猜了出来。
我点头。
“你怎么不早点说出来呢?”杨婆婆有些紧张,看了看床头的闹钟,“都八点多了,我还以为你没睡醒呢,就一直没进来看看……你肯定疼了很久了吧。”
我只是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疼了多久了。反正感觉就是,从醒了那一刻开始就疼,或者,我就是被疼醒的才对。
杨婆婆替我拨了拨额前掉落下来的碎发,就站起来:“我这就给你弄个热水袋,你放到肚子上敷一会。”
“外婆。”我拉住了她的衣袖,喊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杨婆婆停下来看我。
我问:“杨安远出去了吗?”
“还没呢。绒绒说要等你起床吃早饭了,再一起去学校,现在安远正在客厅陪着他呢。”
“绒绒真的要去看啊……”我觉得脑门有些疼。
杨婆婆柔声说:“小孩子就是这样啊,记一样东西就记得特别牢。”
“可是我这样……”
“我知道,你这样,只怕今天上午也出不去的了。”杨婆婆点头,“行啦,我出去帮你跟他说,让他们不用等了。”
“嗯……”我没有异议,只是手仍旧没松,又问了一句,“那外婆你怎么和安远说……我现在的……”
说着,我的神情就有些扭捏起来,似不太好意思。
杨婆婆柔柔地笑了:“你是不想在他面前提生理期这些东西吧?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安远以前是理科生,这些东西,他早就在课本上学过了。”
学过和真正的当着面说是两回事吧……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之,不太乐意让他知道就是了。
杨婆婆看出了我的态度,没有选择忽略,她笑着说:“行啦,既然你不想让他知道,外婆也不会说的,外婆会跟他说个理由的,你放心吧。”
“嗯。”我点头,嘴角弯了一下,“谢谢外婆。”
“你好好躺着,外婆这就给你弄些热水和红糖水来。”
杨婆婆帮我把身上的薄毯盖好,走出去时脚步放得很轻。
我提起几分精神,留意着外面的状况。
不知道杨婆婆好像和杨安远说了什么,然后又跟绒绒说了什么,一分钟后,电视就关了,我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几秒后又关上。
客厅静了下来。
杨安远就这么走了。
还以为他会进来看一眼的我,心里突然有点奇怪的滋味,就是有些预料之中,又有些预料之外的感觉,不知该如何形容。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是从他突然冷了些的态度,我还是可以看出,他有点恼我了。
至于恼的是什么,我心中隐隐有些自己的猜测,只是不是很肯定哪些是,哪些不是罢了。
又一阵尖锐的疼痛,我不得不暂停自己的思考,继续捂住自己的腹部。
杨婆婆很快就把热水端了来,她把一盆热水倒进一个类似热水袋的东西就塞到我被窝里,让我拿着放在疼痛的地方,又扶起我,往我手里放了一杯温热的开水。
“家里好像没有那些缓解痛经的药。”杨婆婆说,“你先喝点热水,红糖水我在煮着,煮好了你喝着时,我就去药店帮你买些回来。”
我点点头。一杯暖水下肚后,整个人感觉才好了些。
“你每个月都这么难受的吗?”杨婆婆忍不住问我。
我摇摇头:“平时每个月都只是轻微的有些不舒服,只是这个月这几天不小心吃错了些寒凉的东西……所以……”
杨婆婆叹口气:“你啊,真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我自知惭愧,微微低下头。
把水喝完后,杨婆婆就拿着水杯回厨房继续煲红糖水了。
我整个人觉得舒服了些后,靠着床头中间的那只小熊就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再次醒来。
那时杨婆婆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她盛了一碗红糖水给我,我接过,一口口地喝着。
“素丫头,你要不要跟学校请假的啊?”杨婆婆问我。
我摇摇头,告诉她:“今天校庆,全校都停课的,不需要请假。”
“是啊……”杨婆婆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外婆,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着不知道下午该怎么办而已。”杨婆婆说。
我脑筋一下子没转过来,没听懂那“该怎么办”是什么意思,脸上露出困惑。
“安远说,校庆的很多比较重大的节目都安排在下午。”
“嗯,是啊……”
“他说他负责的那个,也是在下午。”
“嗯……”
“那绒绒怎么办呢?”杨婆婆不知道是在问她自己还是在问我,“到时候安远肯定是要提前到后台去的,带着小孩子会不方便,而且绒绒肯定也不会听话地就呆在后台吧?”
“好像……是这样。”我没想到过这个问题,眼眸微垂后才又看向杨婆婆,“所以,婆婆是想找个人下午去看着绒绒?”
“嗯。”杨婆婆点头,“我打算自己去。本来是想让你去的,可是看你今天,还是不要太过折腾的好。”
“……”
我眼神有些闪烁。
“外婆您平时不是都有午睡的习惯吗?”我问道,又接着说,“校庆的节目因为多,所以开场会比较早,您要是去的话,就睡不了了。”
杨婆婆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少睡一个中午又有什么关系呢?看人总比睡觉重要得多啊。”
“我是怕您身体撑不住,又像上次一样——”
我想起上一次,杨婆婆也是因为带了绒绒一个下午导致没休息好,晚上血压就高了起来,整个人不舒服了好几天的事。
杨婆婆年岁大了,经不起太多折腾了。而且今天本来就应该是由我和杨安远负责带着绒绒的,若是就因为我那么一点点不舒服就让杨婆婆代替了我做我应该做的事,我心里会觉得很过意不去。
“你不必这么一副表情。”杨婆婆宽慰我,“你不舒服,这事自然是由我来做的,要是你下午感觉好多了可以走动了的话,外婆自然就不会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