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绒绒成了家里的常客。
不知道杨婆婆起初是答应帮忙带几个小时,每天下午回家的时候,不管是我还是杨安远先到,开门的那一刻都能看到满地的玩具和他那张胖乎乎的笑脸,脸上一个大大的笑容,站在哪他就在哪冲我们喊道:“姐姐回来了!”或者“哥哥回来了!”
然后如果我和杨安远不是一起出现的话,他的第二句话就一定是:“姐姐没跟哥哥一起回家吗?”、 “哥哥没跟姐姐一起吗?”
第二句话每次都听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面对一个才四岁半的孩子,我不能跟他太过较真;可是不较真,我又怕他以后会叫得越来越离谱。
万一以后哪一天他出口就来一句:“哥哥怎么不叫姐姐老婆?”或“姐姐怎么不喊哥哥老公?”
那就天雷滚滚了。
别说我,杨安远恐怕也接受不了。
自从绒绒来了之后,我才发现他其实在对待孩子这方面上不仅是没经验,而且还完全处在于一种淡漠的状态,他的热情像是被锁在了什么东西里面,从来没见他释放过。
不过虽说热情欠缺,但也并不是一直都冷着张脸的。
绒绒贪玩,脑子里鬼点子多,往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在家的时候常常成为他的捉弄对象,他的捉弄经常让我哑口无言,但是却能把杨安远惹笑。
哪怕只是稍微弯了弯嘴角,那张脸也是足以让所有少女小心脏一阵狂乱的了。
如果他笑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他的脸,我估计我的心也会。
估计是因为绒绒的原因,我和杨安远之间的关系也似乎渐渐好了起来,但是好在哪里,我却是说不上来的。
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吃饱了?”他的声音传到我耳中。
我回过神来,看到绒绒扬着脸对着杨安远,杨安远拿着一张纸巾在替他擦嘴。
昨天晚上晚饭的时候这小家伙知道我俩今天终于放假了,一大早的就跑了过来,二话不说的就拉了我们出去,也不说要去干什么。
“那我去结账了。”我说。
“姐姐不许去!”绒绒却拦住我,“让哥哥去!”
“为什么?”我问他,“姐姐结账不也是一样吗?”
“不一样。”绒绒摇头,“爸爸说,付钱这样的活儿得交给男人去做。哥哥才是男人,姐姐是女人!”
话说得虽说稚气满满,但是却把一对恩爱夫妻的形象活生生描绘出来了。
杨安远说:“我去就好了。”
我也只能是点头了。
看到杨安远去结账,绒绒却突然朝我笑道:“姐姐今天好看,头发又长又直,穿着白衣服蓝裙子,特别好看!”
我捏捏他的小脸,笑问他:“难道姐姐平时就不好看了吗?”
“也好看。”绒绒转了转他的小眼球,“只是平时在家,很少见你跟哥哥笑。”
“我平时很少笑吗?”我有些诧异。
不想他却很肯定的点头,答道:“少,跟哥哥一样少。”
我倒没意识到这一点。
“姐姐跟哥哥两个人关系不好吗?”绒绒问我。
“也不算吧……”还不算很熟罢了。
“可是绒绒看到你们都睡一张床了——”
我的小祖宗!
我赶忙捂住他的嘴。
他挣扎起来,我告诉他:“这些不可以在大街上说的。”
“为什么呀?”
“因为……”我语塞,竟一时间想不到要答什么。
杨安远走回来。
“可以走了。”
绒绒跳起来拉住杨安远的手就问:“哥哥,哥哥!刚刚姐姐说不可以在街上说你们晚上是一起睡觉的,为什么啊?”
杨安远看了我一眼。
我莫名一慌。
他淡笑着蹲下去,柔声解释道:“因为姐姐害羞啊。”
哈?
“绒绒,你想想,平时在街上时你爸爸会跟你妈妈说这个吗?”
“不会。”天真单纯的孩子就这么被拐过去了,他一脸懂了的表情,“噢!因为妈妈也害羞是吗?”
“嗯。”杨安远说得一脸真诚,“所以你也不可以说。”
“我知道了!”绒绒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又跑回来拉我的手跟我道歉,“姐姐对不起。”
“没,没事……”
我有种强烈的被人黑了的感觉。
说谁害羞呢?!
我跟他俩走在后面,杨安远体形俊美,绒绒虽胖,但跟着他走,却也显得比较小个,我看着他俩,觉得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挺像一对父子的。
阳光明媚。
我们到附近的一个人工湖公园玩。只是说是玩,那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是图有个滑滑梯和跷跷板可以让绒绒玩而已。
杨安远和我站在一起,我们的目光都在时刻看着绒绒。
“外婆每天这样帮忙看着绒绒,可以拿到多少钱?”我随口问。
“不清楚。”杨安远说,“你果然是听到那晚上的谈话了。”
我点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那天晚上睡到一半的时候醒了,看到你不在,有些好奇你去了哪而已。”
“你全都听到了吗?”他问我。
我摇头:“我只听了一点,就是,从外婆说她要去帮别人带孩子那里开始听的。”
“外婆年纪大了,我不是很赞同她还要去给别人带孩子。”
“我也一样啊。”想到自己明明四肢健全、没病没痛的,却还要让一个六旬的老人去挣钱,我也过意不去,“所以从第二天开始,我就一直在找兼职。”
“我知道。”
“你知道?”我惊讶。
“在一家蛋糕店,我看到你在里面了。”杨安远说,他想起那天刚下课,他道服都还没换,就被章华拖去了蛋糕店,来到店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我,只是我在忙,他也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外看了一会,便走了。
他还想起那天章华似乎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这姑娘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便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
……
“你看着好像不太高兴。”我看着他的表情,“看着像是在想着要不要逼我辞职一样。”
“你知道为什么那次谈话,我和外婆都故意瞒着你吗?”杨安远突然问我。
我被问住,摇摇头。
“就是怕你知道后会跑出去找活干。”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懂,“我想想我是在你们家白吃白住,我心里就愧疚得要死。”
杨安远纠正我:“也是你的家。”
“……”我便顺着他的话去,“既然是我的家,我就更不能什么都不干了,就算你不让我去做兼职,我也肯定要去做的。”
“我并没有阻止你去做兼职,如果我要阻止你,昨天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会进去。”杨安远回答,“你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我虽然不赞同,但我会尊重你。”
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不赞同?”
“你看到我留给你的那张纸条了吗?”
他指的是和那两百块压在一起的,写了“夫妻”两个字的那张纸条。
我点头,问他:“你写那两个字,是为了告诉我,你是丈夫,所以你出钱是应该的,天经地义的吗?”
“不全是。”他突然面向我,神色认真,初升的太阳在他的脸旁,让他的五官,清清楚楚的全部落入我的眼中,有了耀眼的光芒。
他眼中流动着什么,闪闪的,似光却又转瞬即逝。
“我是想让你明白。”他说,“我会养你。”
……
我凌乱了。
这是他继去民政局那天所说的“我爱你”三个字之后说得最让我震惊的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突然慌乱无比。
他却云淡风轻地告诉我:“你手机响了。”
我一愣,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拿出来。
屏幕上出现的是两个我最熟悉的字眼: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