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远下楼后,我一直在天台坐到天完全黑后才下去。
下楼后才发现他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回房间看那玩偶是什么样的,进去后往床上看,看到的却是一个可爱的棕色的小熊,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上衣,嘴唇是上扬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走过去抱了抱它,它的毛很柔软,触感十分的好。
应该要不少钱吧?
我想着,想翻过小熊身上的小纸牌看看价格,却发现那玩意早就被杨安远撕掉了。
我心里泛起点点的感激和点点的无奈,弯嘴笑了笑,把小熊放回原位。起身,继续坐在电脑前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
就这样一忙,或许也是因为今天实在是起得太早,中午没有休息的我对着电脑竟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再醒来时,我已经被抱回了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薄毯,不用想,会这么做的就只有杨安远了。
我倒不生气,横竖我知道他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做什么。
只是当我转过身的时候,才发现床的另一边并没有他的身影。
我立刻坐了起来,皱了皱眉,伸手拿起床边的手机摁亮了屏幕:半夜两点四十五分。
这么晚了那家伙怎么还不睡觉?
我猜他可能是起身去洗手间了,便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可是等到两点五十五分了,他还是没回来。
十分钟了都还没回来,那就肯定不是去洗手间了。
我翻身下床,穿好拖鞋,打算出去看看。
轻轻打开门,外面也是一片漆黑,但是在杨婆婆房间里,光亮却从门缝下透了出来。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门后果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样吧……”杨婆婆的声音先传出来,听着有些疲惫,“外婆明天去那些托管中心看看,看看有没有小孩子是需要别人帮忙看的。”
“不行。”杨安远声音中却满是严肃,语气坚决得不容拒绝,“外婆您年岁大了,您要去帮忙带孩子的话,身体怎么吃得消?”
“不是留在那托管中心带。”杨婆婆说,“你放心吧,只要有人放心交给我,我就把那孩子带回家来,横竖就那几个小时,在这个家里还是没问题的。”
杨安远说:“可是这样您做事会不方便,小孩子爱闹,就算到了家里也会各种淘气,白天的时候我和素素都不在家,万一您一不小心闪到腰怎么办?”
“外婆的腰哪里有那么脆弱!”
“不行,这事我不会答应的。”杨安远拒绝,“再说了外婆,我现在也有工作,家里收入什么的,你不需要担心的。”
钱!
我推断出来这是一次家庭会议,而这个家庭会议的主题,却是让我的心一紧。
“可是……”杨婆婆有些犹豫,“这素丫头还没毕业,暂时没工作,如果我也不去找点活干,全靠你一个人,安远,你会很累的。”
“我知道外婆您怕我太劳累,可是我也是一样啊。”杨安远的声音软了一点,“放心吧,如果外婆您现在手头实在是有些紧的话,我卡里还有——”
“不行!不能再用你的钱了!”杨婆婆忽然提高了嗓音,“我知道你是个独立的孩子,一直都没找你爸妈要过钱,这卡里钱全是你一点一点慢慢攒起来的。可是最近,你又是买了新床,又是买戒指的,外婆虽不知道戒指多少钱,也没多问,可是大概的数额总猜得出来的吧?”
不可能低于一万。
我默默的一算。新床和戒指的钱,包括房间里一些新的家具的钱加起来,不可能少过一万。
一万块是什么概念?对于那些月薪就好几千的白领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月薪两千的教师来说,一万是他五个月的工资;而对于一个刚出社会的企业实习生来说,如果实习的地方还不是一线的城市,或许一年了也都未必赚得到那么多。
对于很多人来说,一万块,绝对不会是什么小数目。
而如今,这一万,却因为这一次结婚,就被花出去了……
杨安远在我面前时从来不曾提过这些,要不是今晚我偶然听到这场对话,我可能真的连想都不会去想。
如果刚刚出房时的我是困惑的和有些微生气的,那么此时,这两种情绪就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便就是满满的愧疚和难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外婆您真的不用太担心。”他们又说了几句,杨安远的声音越发小了,“今天去社里,章华还跟我说这几天又有很多人报名参加训练,收入不会成问题。”
我隐约听到“章华”这个名字,但是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倒是杨婆婆听了,语气中就多了一丝欣赏:“章华是你的好兄弟,也是个能干的。外婆也知道,现在很多人都想去学那些什么什么道啊之类的,他干这行,确实是有前途的。只是,在那做教练的,不是只有你和他两个人嘛?这人一多,你们忙得过来吗?”
“人手方面是有些紧了,所以他最近又新招了一个助教。”
“叫什么名字啊?”
“章华说名字他忘了,过几天再告诉我。”
“这样啊……”
这时客厅里那个上发条的钟突然响了。
咚咚咚,敲了三下。
三点了。
里面一静,杨婆婆说:“安远,太晚了,回去睡吧。”
我知道杨安远要出来了,赶紧转身回房,躺到床上装成还在熟睡的模样。
杨安远的脚步声很快就传来了,他没有开灯,我以为他这就要去睡了,谁知道那脚步声却是离我越来越近,到最后,我甚至已经可以感受到他就站在我面前。
他发现我其实已经醒了?
我的手不自觉的捏住被角。
可是他又走了。
我听到他躺下的声音,闭上眼,要求自己快点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