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到最后,连打电话给罗漪的心情都没了。李絮她说我这人感性大于理性,不适合当医生。当时我瞪她一眼阴笑说彼此彼此,可现在一想她还真没说错。我这人一难过,就什么事儿都不想干,干什么都提不起神儿。
兵荒马乱的忙了一下午,从手术室出来用酒精洗手时,冷不丁想起好像有个针头没收拾好,不知道搁哪儿去了。这下子我心慌了,该不会留在病人身体里了吧?医疗事故猛于虎!万一真是那样,那我可就彻底玩完了。以前看患者家属在医院前抬着尸体在医院门口哭,还烧纸钱,用横幅挡住医院的大门。那些龌龊鬼们看见这架势就一脸的菜色,真觉得医生特窝囊家属特小题大做,可这事儿要真发生在我身上,我还真是无处申冤。
赶紧溜到主任办公室去喊老卞,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卞主任,这回您得救救我,刚在手术室帮忙的时候,好像有枚针头没拿出来,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不会吧?”卞同志腾的一下站起来,“你怎么这么粗心呢,赶快让病人去照X光,然后再到手术室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把针遗漏在什么地方,快点儿!”
我看了老卞那神情更加无助,只能跑前跑后张罗一切,又冲到手术室趴在地上里里外外的搜寻了一遍,结果什么也没找着。
可怜那病人,刚刚动完手术就要去照X光,想想都觉得内疚。片子拍了好几张,什么东西也没看出来。弄到最后老卞也泄气了,摆摆手说:“算了,这么找也不是法子,先把病人弄回去吧,等出了事儿再说。”
我在边上垂着眼睑不敢说话,只听见护士长象捡到宝似的大叫:“找着啦找着啦!在这儿呢!”
大伙儿呼啦一下就围上去了,护士长拿着个针头笑的像观音姐姐,我脑子里嗡的一下就想,该不会就是那该死的被我落下的针头吧?
护士长说:“任艾,算你命大,找着了!”
老卞摸摸他那秃头深沉的微笑着,我忙不迭的点头,感激得想喊护士长当妈。我说:“护士长,谢谢您了!在哪儿找着的?怎么连X光发现不了的东西您都能看见,敢情您比X光都厉害,神了!”
护士长低下头像小姑娘似的,谦虚的说:“也就是要撤的时候我看见伤口包扎处有点凸起,我就顺手摸了一下,硬硬的。我心想该不会就是那祸害吧?剪开一看,可不就是吗?也没什么,就是当护士长久了,练出来的。”
人啊,就得像护士长这么虚怀若谷。听了她的话,大家笑得那叫喜庆。老卞踱着官步走了,其他人陆续的也散了,没多久屋里就空荡荡的,像待哺的五脏庙。
我撒开脚丫子一路跑到科室,一屁股就坐下了,摸摸额头,冰凉冰凉的。长吁一口气,心里后怕的很,刚刚我还在想指不定这病人怎么出事儿了,我就得离开这儿了,走之前郭蓉说不准还会跟我挥泪告别,李芙会笑得跟花儿似的灿烂。这下好了,我不用和郭蓉告别了,也不用看李芙那刺眼的笑容了,我能继续留在医院里兴风作浪继续当我的投机分子了,想想都抿嘴直乐。
下班时找同事借了手机给罗漪发短消息,我说:“今天可把我吓死了,差点出医疗事故,以后不能再想你了,想你就什么都会出错。你今天过的好吗?记得我想你。任艾。”
发完消息我就在那儿小眼巴巴的等着他回,直到卞森挺着小肚子来了,罗漪也没消息。挺失望的把手机还给同事,说了声谢谢就摆着造型等卞森过来搭腔。
卞森一摇一晃的说:“任艾,下班了吗?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约了郭蓉。”
我狐疑的看着他,怎么觉得卞森这神情好象有点儿小人得志的感觉?我说:“你?约了郭蓉?别开玩笑了!我不和你吃饭,我晚上得和郭蓉逛街。”
“我没开玩笑,我是和郭蓉约好了,吃完饭,咱仨一块儿逛街!”卞森笑得跟黄鼠狼似的,看上去比李芙都刺眼。
我恨不得一巴掌把卞森打趴下,这都什么事儿啊?郭蓉不让我带上李絮,她倒好,先叫上卞森。我靠,她不是一直拿卞森当阶级敌人看待吗?怎么这会儿搅和到一块儿去了?我冲卞森说:“把手机拿来!我给郭蓉打个电话!”
卞森点头哈腰的递过手机说:“你这人真没劲,你当我骗你啊?这还用打电话求证。打就打吧,反正我是奉了懿旨过来的。”
我不甩他,噼里啪啦的拨了郭蓉的电话,一接通我就嚷嚷:“郭蓉你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说就咱俩逛街多谁都不行吗?你约上卞森是什么意思啊?”
郭蓉在那儿笑的花枝乱颤,笑得让我目露凶光,她说:“我临时改主意了,我决定接受卞森的追求,就这么简单。”
靠,我这回火大了,啪的一声就盖上手机屏幕,我恶狠狠的对卞森说:“走!咱去吃肯德基!”
卞森看着我一脸忧愁,他说:“任艾你没事儿吧?不就是和我吃个饭吗,干吗火气这么大,我就那么让你讨厌?”
我也不是铁石心肠,要不是因为郭蓉,我也不会拿卞森当阶级敌人看待。其实我这人喜欢与人为善,不大喜欢和人成冤家。可每回怎么结下的梁子也不知道,从小到大看我不顺眼的特多,闹得我很是憋屈。
我说:“算了,卞森,我没事儿,就是上班上得累了,你跟蓉蓉约好在哪儿吃饭了吗?我只管吃就是了。”
卞森没说话,弓着身子走在前头,跟个小老头儿似的。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卞森好像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