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子,生日快乐!”电话接通,我第一句话便说。
“恩。。。。。。谢谢!”她声音沉沉的,但却又稳稳的回答。
“最近还好吗?”我问。就如往年,就如所有的寒暄,不知在何时,悄然成了我给她打电话的固定开场白。
“恩!老样子。挺好的,一切都。。。。。。”她说着,但又突然沉默,片刻后又才说:“你呢?还好吗?”
“我啊!也老样子,挺好的。”
一切都像是固定的台词,然而我却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说实话,此刻的我,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话说,就算在打电话之前我做了准备。我承认,我是如此的想跟她说点什么,但又说点什么呢?刹那间,我只觉得心脏颤抖的厉害,呼吸困难。至于所有的准备,不知不觉间,早早的都化为了泡影。
“抱歉!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突然间,不知为何我就客气了起来。
或许,是我知道,我的电话是把她从睡梦中吵醒了?可是。。。。。。
从前的我,明明我总是对她说,‘无论是什么事,都不要跟我客气’,或许,是因为紧张?对一定是因为紧张,才致使我突然说起了客气的话来。
“呼。。。。。”她轻吐一口气。
我听见。
面对我的这种客气,我能理解这口气的原因,但我也能感觉到,此刻的她是微笑着的,因为她用那熟悉的声音淡淡道:“习惯了,你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打来,不打过来,反而。。。。。。”
反而?反而不习惯?不正常?她的欲言又止让我浮想联翩。
“嘿嘿!”想着想着,一手紧紧的拿着电话,一手狠狠的捂着猛颤胸口的我也偷偷的笑了。
“我没什么事了,你早点休息吧!”她的话没在继续往下说,可当我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便是我仓促的做着这一年内唯一通话机会的结束语了。
这些,显然已经足够了。足够了之后,不得不说,再多的就只剩“恐惧”二字了。我真的怕,怕那种被时间拉长的记忆产生出的陌生,然后把我们陷入深深的尴尬里。此时,我承认,我甚至不如女人,如此脆弱。
“恩,好,你也早点休息。”她应声,随即便听见放下手机的声音。
而我,也嗯了一声,但电话还立在耳边,悄悄的听电话里剩下的余音。。。。。。
我知道的,但却不知为何,或许是她的习惯,她总是不会先挂电话。
最后,直到我听见了她睡觉的呼吸声。。。。。。
以前,我们相隔千里,这样的电话,是我不舍从此天涯陌路,也是我能够表达出我时时刻刻牵挂的唯一机会,而现在,明明今非昔比,不知为何,我的改变,在电话里我却只字未提。
前天,不管她有没有看见我,不管她是出于何种感情借我暖水袋,今天,我本都可以简单明了的告诉她一切的。“我离你不远了,妮,今生想追你一次。”这样的话,就算刚刚情绪再复杂,我也是想到了的,可是我就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或许,你应该当面说的,那样才有意义。如果,她还不知道你在身边,说那些想再追她一次的话,又有何意义?细细想想,这些是我占时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没说的理由。
清晨,就如昨夜我自己告诉自己的理由一样,我决定去见樊妮。
是有意的重逢也好,是再一次的追逐也好,今天是她的生日,这是机会,再好不过的机会。
是生日,没错,可是当我到达前天和她相遇的哪家医院的时候,我又才发现,我尽然什么礼物都没带。
我转身,心里想着去找个什么特别的礼物,但也就是这转身,抬头间,却让我显得格外醒目,但也无处遁形,被干干的晾在了早上显得人影稀少的医院大堂里。这一切,本不该这么形容,只是,我看见了她,樊妮,所以我愣住,而她,望着我站的方向,则明显的放慢了脚步。
不得不叹息,在文字里构建了无数个美好场景的我,在生活里却手脚笨拙。记不清有多少次,我幻想过和她再遇见的场面,怎么开场,怎么说第一句话,一颦一笑,怎么举手投足。可是,当一切变成现实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一直就是个傻子,一个浪漫剧情看的太多的傻子。
“胃好了?”就在我自惭形秽的时候,她已向我走近,第一句便问。
“啊?”我愣住。
“我说,你胃好了?”她重复道,就好像医生在训斥没按时吃药的病人。
“恩!”我反应过来,点头答。
恩?不对,她怎么知道我胃的事?
“你前天见我了?”于是我问。
“见你?没有啊!”她一口否定,“不过,我倒看见你在网上发‘说说’了。”
“哦。”我点头。
的确有这么回事,是为了纪念发的说说,纪念见到她,但又不好直接发出来让认识我的人都知道,只好把功劳全记在胃痛上。
“你不是在西安的吗?怎么来上海了?”她问。
“为什么来上海?当然是。。。。。”
为了事业?为了成功?为了再追你一次?不对不对,不能这么说,显得目光太短浅。来上海的事,本就是小小的成绩,但也是我现在追她的最后筹码,现在不能说,至少,不能在这么个场合简单的说出来吧。再则,这个时间遇见她,本就是缘分,既然今生再有缘分,我怎么可能不多做准备呢。(起码,我不应该在忘给她买生日礼物的时候说。)
“为了找我一个朋友。”对,找一个朋友,妮子你当然也算是朋友。
“朋友?”妮子看着我,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似乎看出了不对,但却没再说什么。
而我,只能傻乎乎的肯定点头,“恩。”
转眼间,似乎因为她没再说什么,眼看又没话题了,眼看就要尴尬下去了,但好在这时从门口又进来一个我不认识的大夫帮我解了围。
“樊妮,今天礼拜天还来上班啊?”
“恩,吴大夫。李主任说她有急事,叫我帮她顶一下,她圣诞节帮我顶。”妮子闻声,转过身,和气的应声回答。
“是吧,也挺好,不过今天礼拜天人多,你可能会累些哦!”那个我不认识的和我们差不多年龄的大夫,哪个帮我解围的人,那个叫吴大夫的人,远远的走过,看了看立在大堂中间的我们说。
“没事,没事,都一样。”妮子笑着回答。
吴大夫也笑了笑,走了。
“妮子,今天是礼拜天?”这时,我才又想起自己的没头没脑,尽然连日子都没弄清楚就往医院跑。但好在,还真巧,妮子顶班。
“是啊!礼拜天。”她边说,边示意我跟着走,又问:“怎么?你有事?”
不对,不对,我突然发现她的示意不对。她为什么示意我跟着她走?为什么她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儿?难道她知道我是专程来找她的?不对,不对,昨晚我什么都没说,现在她看见我会惊讶才对的啊,可是为什么都没有。现在,只有一个答案了,那就是哪天她看见了我。妮子的话一出,我的思绪像火山喷发,激起了无线的力量,使得刚刚发生一切都显得合理恰当。
“没有,没有。”我紧跟着,慌张摆手道。(除了出版社那事外,还能有什么事呢?)
。。。。。。
果然,就如吴大夫所说,今天的人会很多,而医生却很少。可想而知,今天妮子会多忙,而我又帮不上任何的忙,以至于后来,我只能像个病人坐在走廊,等候她休息,直到下班。
对,我是像个病人,只不过是心病而已。坐着坐着,我就傻呵呵的笑了起来,难以抑制的笑,以致引来不少奇异的目光,甚至还有同情的眼光。
“小伙子,伤心过度了?都傻了?”我似乎都听见在谈论我。
为什么笑?当然是因为高兴了。只要是和妮子有关的事,怎么可能使我不开心呢?
但好在,在评论声里,我及时发现我的“病”,变得正常许多。端坐在了椅子上后,再任脑细胞胡乱的活跃亢奋,轻露微笑,一一应对。
我承认,我懒,但我要承认的,还远远不止这些,我还笨。这种笨体现最明显的,就是我不会说话,也不会哄人开心,尤其是在我在乎的人面前,越在乎越不会。
当然,我也总有我的理由。对一个人好,不仅仅是说说而已的事。比如,曾经送早餐,用行动说明一切。俗话说:“要想赢得一个人的心,就要先征服一个人的胃。”我想着,每天早上,为妮子带各种温馨的早餐,哪怕她慢慢变胖,我也不嫌弃,反而,有种莫名的成就感,也反而不担心生出个情敌什么的。她是我的公主,我愿意为她做一切我能做的。
。。。。。。
就这样,在我漫无边际的胡乱遐想中,一天的等待,或者说“陪伴”就过去了。显然,这样的陪伴并不让人觉的无聊。一有机会,我就会推门进去看看她工作的样子,再无聊的空洞都被填满了。吃午饭的时候,她就把我像小弟弟一样领着,就算不说什么,我也觉得满足极了。
时过境迁,现在的我也常常想,过去的自己是不是太过幼稚,以至于终于等到晚上妮子下班后,走在妮子旁边,却像个“跟屁虫”紧紧的跟着,却无话可说。是啊!我是该做点什么的,在无话可说的时候。可是,现在的我,又很懊恼。现在的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以及关心什么,一切的一切,她变了的,没变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做,我总是擅长的,此刻,没有前提条件的储备,又从何谈起?
“李晋生,这次来上海什么时候回西安呢?”但好在,正愁眉不展间,她先开了口。
“什么时候回?”我想了想,没想清楚,于是含糊的回答道:“不知道,或许明天,或许。。。。。。”
“这么着急?”她突然说。
或许她只是没听清我含糊的话,或许她只是听见了“明天”,但我却“嘿嘿”的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次过来,其实不单单是找朋友,也还真是有事的。”我解释。
“哦!”她听后,简单的回答着,也不再追问,悄然间我们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终于,我再也受不了这我怕的尴尬了,再也不想拥有这冷冰冰的气氛了,于是,我主动说:
“妮子,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有什么事吗?难道你就不想问,我这些年都在干嘛吗?”
。。。。。。
她走着,应该也是听着的,但却依然沉默。
“是,我记得,我欠你一场送别,我。。。。。”我又想说出些别的话,只要能让气氛不这么尴尬的话就好,但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她打断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转过身,笑着说。
“你都知道?”我又惊,又好奇道。
“恩!”她点头,“本来,我只是知道一点的,但是当我前几天见到的那个陪你的女孩儿后,我就都知道了。”
她顿了顿,又说:
“你是网络作者,现在开始当编辑了,电影也上映了,并且。。。。。。我也看了。”
女孩儿?肯定她说的是白露,电影?说的也只有《窗外的雨妖怪》,既然前天她是在遇见并认出了我的,那知道白露再正常不过。我想,这其中的曲曲折折,我定是有理由要解释的,但提前到达的,却是我的笑。她竟然会误会,甚至似乎可以说是吃醋。
“你肯定误会了,她真就只是我一朋友,还有电影。。。。。”那些,都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事,她出演我的作品,仅仅是因为她在发现我作品的哪家出版社上班罢了。
“停。。。。。。怎么?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解释这些的?”我后面要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再次打断了。
“不是,不是。”我只能又慌张接上,“我想着你今天过生日,刚好我也在上海,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那。。。。。。拿出来吧!”她突然伸出手。
“什么?”
“生日礼物啊!”
生日礼物。。。。。。
“以前,你都不是不让我送你生日礼物的吗?”我尴尬着,但嘴硬的毛病也是该不了。
“都这么久了,变了。”
。。。。。。
一时间,我的心情岂是无言以对可以形容的。
“算了,算了。”她看着我,笑着说,“没有也挺好的,免得以后我还你。”
。。。。。。
又是重重一击,但又让我放心许多。这就是妮子,我一直追逐的妮子,“冷酷无情,不卑不亢”,但是,我就是喜欢。
本想着重逢是一件美好的事,事实上也是美好的。只是没想到,她似乎没我想象的那么多变化,我们之间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会一次又一次陷入沉默,完全与我想象的久别重逢的相差太多。但看样子,再一次追逐的路途也并不会像幻象的那样简单。
也就在这时,天上飘起了雪花,落地便化。
也就在这时,不知不觉间,我们走到了外滩边。
“妮子,前几天在医院,你是不是看见我了?”灵光一闪,我突然想到该送什么礼物了,于是旧事重提。
“见了,你头顶的伤疤那么明显,我怎么可能不认识。”(果然,就如我猜测的。)她疑惑的看着我,又反问:“那又怎么?”
“那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走这里呢?”妮子反问我已顾不及回答,而是又问。
“是啊!”她看着我,一脸的迷惑越来越严重,“有什么不妥吗?”
“那就对了。”
“什么?”
“那就说明,我们重逢不是在医院了。”
。。。。。。
她沉默 ,而我指着街边的长椅继续道:“前几天,也是这个时间,我刚来上海,我就曾在这个地方坐着。”
“是吗?”她听懂了,忍不住习惯性的瑶瑶头,想必也是读懂了我制造浪漫的意图,“在这儿重逢,又有什么不同呢?”
“当然不同,既然不是在医院重逢,你生日,在医院我也没想起送什么生日礼物,现在,在这儿,我们重逢的地方,我想起送什么生日礼物。”说着说着,我越来越像个孩子,以致兴奋起来,先前的拘谨,尴尬一扫而空,也算是彻底打破了我不善言辞的毛病:“难道,这不是缘分吗?”
她听着,又摇了摇的头,但是我能感觉的到,她是和我一样开心的。
“生日礼物?你不会当真了吧!我刚开玩笑的,能见到你这个朋友,我已经很开心了。”她说的,正如我以为的。
朋友?相隔六年,还能听见她把我称作朋友,我本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是因为生疏而难过?我想,更多的是不满足吧。
“别啊!我这礼物虽然不是什么好礼物,但也算是挺特别的。”一边说着,我一边就把手背在了身后,一副要给她变出个什么惊喜的模样。
“什么?”她伸出了手,“拿出来吧!”
“你先告诉我,你一定会收,我再告诉你是什么好吧。”
“说,什么?”她瞪着我,完全不被我做的伏笔所诱导。
“好吧,好吧!”看着熟悉的妮子的眼神,就像看见了曾经她要求我把每一顿早餐都一点都不剩时的画面一样。
“花———!”我把双手捧在脸上,表演着曾经表演过的一个搞笑的算不上魔术的“魔术”。
她看着我,先是一愣,然后就捂着嘴笑了。
我意识到,机会来了,于是我说:“我想把我送给你,可。。。。。。可以吗?”
“停!”我有些结巴的表白刚开始,却不想就被她再次打断的声音压了下去。“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说完,她便快步匆匆向前走了,把我甩在后面。
我知道,我太急了,也不好再追,只好喊:“我会留下的,直到你收了我。”
收了我?不对,不对,这话太怪,但喊出的话,已收不回。
“她又不是孙悟空,我也不是妖怪,怎么会这么说。”我放慢了脚步,自言自语着。一时间,立在原地,我想笑,也想哭,只觉得心里畅快极了,虽然心里本来是那句简单的话。
妮,今生想再追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