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的初冬似乎来得特别的早,满目的萧条,寒风中树枝上的枯叶摇摇欲堕,干瘪的小草耷拉在地上,二只小犬在草丛中戏闹,才显有点生机。灰蒙蒙的天空倦怠地时隐时现一丝夕阳的余辉。
各堂口倾数派出帮内兄弟,运送茅草、芦苇搭建茅棚,以临作灾民御寒之所,灾民无不为之感动,一些青壮的自动加入,参与到里面。此时,应是施粥时分,州府及各堂口均设有施粥点。金豹堂,设在如皋城西二十里处的搬经,如皋已有1600多年的历史,隋时属扬州宁海县,南唐时隶属泰州,清雍正二年(1724年)划归通州。
搬经,相传唐憎西天取经归来,途经此地遭遇洪水,退水后搬出经书晒干而得名。金豹堂主要经营这里的盐务,堂内兄弟以晒盐为业。
晒盐是件辛苦的事,先将海水引入蒸发池,经日晒将水份蒸发到一定程度,再倒入结晶池继续日晒,海水成为盐的保和溶液,再晒就渐渐析出食盐来。
金豹堂堂主欧阳剑,江湖人称“追云剑魔”,别看他五大三粗,心却很细。每到施粥时分,他都会走一圈。
傍晚,他照例去施粥点察看,来到第一个点,只见三个人一行排队领取,领到的或站或蹬在一边吃了起来,负责掏粥的见欧阳剑来察看,忙放下勺子,欧阳剑示意继续,见无异样,向第二个点走去。抬头看看西北头,一层层黄色的云卷起,那是寒风来临的先兆,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还未到,便听到阵阵吵闹声传来,到了近前,只见四五个人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在打,仅管对方人多势众,那人也不示弱,拳脚起处呼呼生风,对方也近身不得。那五个人见他只是招架,并不还手,彼此使了个眼色,突然蜂拥而上,只见那人一招‘少林潭腿’风摆荷叶腿,强悍的腿法迅即四个人躺在地呻吟,引来一片赞叹。
一个身穿练功衫的人似乎功夫不弱,并未倒下,此的恼羞成怒,抽腰间剑来,大喝一声,扑向衣衫褴褛之人。见状,欧阳喝道:“住手。”闻声,那人剑尖点地,收住扑上去之势。叫了声:“堂主,他……。”
欧阳剑一摆手,那人不再说话。冲衣衫褴褛之人一抱拳:“壮士好功夫。”
“堂主客气,”那人还礼道。
“敢问壮士何方人氏,尊姓大名?”
“在下山东济南府人,姓单,名雄。”
欧阳剑对刚才拔剑之人道:“还不继续施粥?丢人现眼,”那人脸一红,答应了一声便扶起同伙走开了。
欧阳剑对单雄道:“单壮士,咱移一步说话。”
二人走到人群三四丈外,欧阳剑道:“刚才手下兄弟多有得罪,还望单壮士多多担待,不知所为何事?”
见欧阳堂主如此谦逊,单雄放下了戒心:“堂主客气了,实是我的错,怪不得贵帮兄弟,”有些羞涩地继续说:“刚才领了一碗粥,可能干了一天活,没有吃饱,所以想再添一碗,贵帮兄弟不允,便发生口角,继而争斗起来,实是我的不是,请堂主恕罪。”
听罢,欧阳剑哈哈哈一阵大笑,单雄被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傻傻地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笑罢,欧阳剑道:“单雄啊,还可认识我?”
单雄想了想,面前这个落腮胡子的人确实不认识,摇了摇头,欧阳剑见他认不出来,又笑了:“我是你二哥欧阳剑。”
单雄愣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突然扑到欧阳剑身上,叫了声“二哥,我……我,”失声痛哭起来,好不容易按抚他住了哭,刚才感人的一幕被所有人看到了,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一声:“好”,众人纷纷应和。欧阳剑冲人群抱拳一礼,回过头冲单雄使了眼色,单雄领会,对刚才那五人深施一礼:“列位哥哥,刚才小弟多有冒犯,小弟赔罪了。”
那五人哈哈地笑:“兄弟莫怪,你哥定的规矩,就是你再来,还是只有一碗。”众人大笑。
欧阳剑拍了二下单雄的肩膀:“走,咱回家,让你嫂子做二菜,让你吃个够,”说罢,吩咐了刚才抽剑那人几句,搂着单雄的肩头兴高彩烈回去了。
到了金豹堂堂口后堂,单雄拜见过从未谋面的嫂子,自是喜不自禁一番寒喧,嫂子回后厨烧菜,俩兄弟坐在厅里交谈了起来。
欧阳剑问道:“兄弟,将我走后情形说于我听。”
单雄便把当年欧阳剑替舅报仇,杀了陷害舅舅的恶霸,只身远走他乡后的情况告知二哥。
欧阳剑原是山东济宁府一名衙役,其舅单忠煜经营染坊,老实巴交,欧阳幼时丧父,所以舅父对他百般疼爱,送其上私塾,平时也以住在舅父家多。恶霸王二对其染坊早有窥视之心,数次欲要将其盘下,对单忠煜软硬兼施,可这是祖传的基业,也是全家赖于生存的唯一渠道,坚决不允。
王二见他软硬不吃,心生毒计,密告诬陷单忠煜私通捻军首领耿金豹、邓七等人,意谋造反,并杜捏书信等证据。单忠煜被官府缉拿入狱,后被斩首于菜市口。
欧阳剑多次请命,但朝庭昏暗腐败,草菅人命早已司空见惯,欧阳剑愤而辞去差事,于一个多月的一个寒夜,将王二及其儿子割去头颅,为舅舅报个仇,并用血在墙上提了诗:‘恶贯满盈罪孽重,残害吾舅抛头颅。今日手刃二贼子,乾坤朗朗有始终’后面落款:欧阳剑,他是怕连累别人。
欧阳剑走后,官府一直在悬赏捉拿,欧阳母亲整日提心吊胆,担心儿子,念叨儿子的下落,整宵整宵不睡,终于一病不起,仅管请了最好郎中,乏天无术,第二年的正月离开了人世。
欧阳剑闻此噩耗,跪在厅中痛哭不已,对着东北方向长跪不起:“娘,孩儿不孝,害你老人家受苦,命丧黄泉。娘啊,这么多年,儿子无时无刻不想着娘亲呀……。”
一声声的哀痛声撕心裂肺,单雄也哭得像个泪人。
欧阳剑之妻吴氏端菜进来一看这场景,大惊失色。欧阳剑对吴氏道:“咱娘没了,”
吴氏流着泪跪下,三人对着东北老家三拜。哭了好久,吴氏道:“夫君,兄弟还没吃饭。”欧阳剑才抹了把泪站了起来。
吴氏给兄弟俩斟上酒,欧阳拿起酒杯,轻轻洒在地上,哽咽道:“娘、舅,剑儿敬您们了。”单雄与吴氏也将酒洒于地上。将深深痛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