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房间后我练洗漱都未曾顾得上,直接大字型仰面躺倒在床榻上就沉沉睡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梢头,到隔壁找宁长黑不在,我琢磨着他应该是在楼下,便没有在意。
叫店小二给我打来了两桶热乎乎的洗澡水,脱去衣衫,闭着眼睛靠在木桶壁上,将全身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感觉全身每个细胞都舒畅极了,将发辫全部散开,拨到脸侧。
烛光下长发在水中慢慢晕散开来,用水清洗着,可也许是因为从小在西域羌国长大,我虽是汉人,但并不是往来与羌国的商贩那般如墨漆黑的发色,而是略显黄棕色,如同羌国大多数族人一般。
天知晓我是有多么羡慕墨色的长发,因为在画本子里,那些貌美如花,一颦一笑间牵人心魂的小姐们总是有这一头齐腰如墨的秀发,而才子佳人,才子必然也是爱极了佳人的这三千青丝。
才子佳人的画本我是看了不少,每每看完一个画本,我总是要在合上它后唏嘘半晌。
绾青丝,挽情思,相爱的两人墨发交织满铺,看着百年的光阴在指缝间流过,看着满头青丝染霜,从华发到白首,这是何等的惊天动地的感情。
握着洗好的发梢发了好久的呆,直到夜风吹来我方才惊觉桶内的水早已凉却。
拿过一旁的干净的衣服换上,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蜷着腿蹲在凳子上看着窗外,盯着黑漆漆的天幕发呆。
漆黑的天幕中只有一轮孤月在遥遥的散发着清冷的银辉,大街上只有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在明明灭灭的照亮着青石板路,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略有些阴森诡异。
忽地平地起了一阵风,带着隐隐的萧杀。
我循着起风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人背对着我缓缓落地,右手似乎提着一个东西,宽大的衣袖遮挡着,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看背影似乎是个女子,极为高挑消瘦,仅仅是一个背影就美的让人不禁屏住呼吸。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她微微偏头,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肤白如瓷,比背影更加一丝魅惑,妖娆至骨。
我一时竟有些看呆了,将头探出窗外想看清那红衣女子的正脸,却被那女子身后悄无声息赶来的一群黑衣人吸引转移了注意力。
大概有二三十个人的样子,皆是黑色劲装,黑巾蒙面,在那女子身后小心靠近,逼近那女子,渐渐拉开阵型形成一个圈,将那红衣女子围在圆圈正中心处。
那个红衣女子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圆圈之中,不知是被这个阵势吓傻了还是怎地,一直保持着侧头站立的姿势纹丝未动。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我也大气都不敢出的爬在窗边看着他们。
那群黑衣人中似乎是领头人的黑衣人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所有黑衣人围着那红衣女子小步走了起来,越走越快,看得我竟有点头晕,那个红衣女子还是纹丝未动。
忽地那个黑衣人扬起左手,所有黑衣人同时右手提刀横档胸前,动作整齐划一而又全无半点声音,看来那些人的武功是极高的。
黑衣人手上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照射到我的脸上,让我的心里猛地一惊。
他们是要伤害那个女子!
看着那个红衣女子还是纹丝未动,我心里不免有点替那个红衣女子暗暗捏了一把汗,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女子,就算那个红衣女子身怀绝技,可是这些人的武功看起来也并不弱,甚至可以说是高手,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红衣女子孤身一人能够全身而退的几率也会被降低许多。
在西域羌国时,十岁那年的我曾经遇到过一个隐居在大漠深处的高人,他总是带着斗笠,不过我理解,毕竟大漠风沙,中土来的大多数人士都是很难以习惯的。他自称静安,却事实上是个十分闹腾的人。
静安也许是一时兴起,问我想不想学些许中土自保的把式,我自然是乐得去学,于是同他约定好,每日黄昏时,总会抽空,然后背着父王母妃还有秋迪娜他们去找静安,跟着他学过这些与我们羌国完全不同的中土武功。
静安善用剑,可惜我每每总是将红柳枝甩的十分难看,于是在他一遍又一遍的叹气下,将他的剑法与我最爱的长鞭结合到了一起,没想到我学起来十分的上手,既有剑气的凌厉,又有长鞭的灵活,静安为此洋洋自得了许久。
静安在教我时总是十分严厉,但在教我之外却是十分的潇洒不羁,爱同我开玩笑,与我讲那些中土的趣事。
静安总是喝酒,却总不会醉,即使是西域最猛烈的焰酒。
不过唯一好的一点是,静安也并不强迫我让我叫他师父,我曾有次在闲暇时问过静安为何明明教了我武功,却不愿当我的师父。
静安约莫是没想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
慢慢喝完一坛酒,静安用似乎是十分懊恼的语气同我絮絮叨叨了半天,大概就是说,除了在教我之外,总是与我没大没小惯了,也树立不起当师父应有的威严,他这个脾性的人也实在不是个负责的人,当了师父必然要对徒弟负责,于是他也乐得自在,就把教我武功当作他单调人生的调味品,顺便也好检验下他武功太久没用,是否有退步。
当静安用自以为十分委婉的语气同我讲完之后,我立马跳了起来,捡起那个喝空了的酒坛子便往他脑袋上砸。
静安眼疾手快避开,酒坛在他身后粉身碎骨。
斗笠因风带起隐隐透露出他精致的下巴线条来。
我每次都砸不到他,哪怕是偷袭也不成,索性甩着一头的小辫子转身而去,只听静安在身后无奈地叹气“哎呦喂……这没良心的不孝徒弟……”
“砰……”然后又是一个酒坛碎裂的声音……
两年前静安给我留下一个字条,说他要去别的地方继续游玩,叫我别想他,落款是他龙飞凤舞的字体。
我恨恨将字条撕个粉碎,自恋狂,谁会想他啊!
于是在我十岁那年静安出现,在我十五岁那年走远,消失得无声无息。
不过话又说回来,静安一身的本事也是极高的,我用它他教我的武功,虽不说能够以一敌百,但是以一敌十,或者最简单的自保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于是本着不忍心让佳人受伤的怜香惜玉之心,我觉得,让我出场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