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楚珣的刻意安排,或许也是王氏心思灵透,除了日日请安从来不踏进浮光台一步,萧染乐得清静索性免了他的请安。王氏一族已经回了清河,王安慧一个人呆在这里也是一个远嫁的可怜人罢了。左不过初一十五进宫问安时身边多了一个人,王安慧看得出来皇后对自己虽然亲切有礼,但绝对不像对待萧染那样知心,只不过是面子上的亲切罢了。碰到京中命妇一起请安的时候,大家对她也不如对待萧染亲热,或许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王安慧的心中倒没什么特别的不悦——自己从小不在京都长大, 不像萧染多多少少都和京都的贵女们有些交情;家中地位虽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但也还是比不上丞相之女,更何况远在他乡,自己一个人独自生存,只能放低了姿态,尽快融入到这个圈子里去。
萧染和皇后聊天的时候问过皇上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她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一边忌惮着楚珣一边又把清河王氏之女赐婚给他,子郁听了她的疑惑到是微微一笑:“染儿,你说如果你和王氏闹起来了,丞相府会如何。”
萧染微微一愣,想起了自家人护短的性子:“爹和娘亲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
子郁点头:“且不说丞相和木清公主,就是你那两个哥哥,怕也是不会放过楚珣和王氏,你若是受了欺负,湛南王府和丞相府之间自然也会生了嫌隙。”
“可是王氏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萧染还是不太能理解,王安慧进门之后是真的温和有礼,从来不会做出什么争宠之事,不过话又说回来,楚珣对她一直也是淡淡的,根本就是无宠可争。
“不能大意。”子郁对待萧染永远都象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也没什么保留,恐怕放眼整个南浔能让自己这么交心的人也只有萧染了:“楚珣待你一片真心,可是不可能万事护你周全,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元德元年。春猎。
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围猎,自然是声势浩大,三品以上官员随行且可携带家眷,湛南王、修文王、庆德王悉数作陪。
萧染一席串织莲花缎的锦衣坐在马车上,柚儿陪侍在马车里,端起一个青釉带拖杯,对萧染说:“王妃,喝点水吧。”
萧染接过茶具,不由笑骂:“你这丫头,这么珍贵的杯子也带出来了,也不怕磕着碰着!”
柚儿不禁委屈道:“王妃就知道责怪奴婢,王妃不爱艳色那些个珐琅彩的都不大用,可是用的青瓷白瓷哪一个又不是极品!王爷还流水似的往浮光台里送东西,奴婢可是已经在库房里挑选了好久才找到这支最不扎眼的杯子的。”
萧染伸出手指在柚儿头上点了一下:“就你话多。你就看见它颜色清秀,却不知是前朝古物,你可得好生看着,要是破损了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柚儿笑着连连点头,萧染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楚珣往我这送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
柚儿一个劲儿的点头:“可不是嘛,三天两头都带些新奇玩意给王妃,有些东西虽然说不上贵重,可王爷连一只风筝都会亲手做了送来,库房都要放不下了。”
“那侧妃那里呢?”萧染面色沉了沉,女人都有一颗会嫉妒的心,纵然这王氏在大度自己也应该放低些姿态,不然时间久了总会出事。
这么想着,便问柚儿:“可准备了什么礼物带上?”这次出门既然各府都会带上女眷,自然是准备了一部分东西作为礼物带着的。
柚儿低头想了想:“主要带的是首饰和砚台。”萧染点头,首饰送给小姐们,砚台可以送给男子和孩子,喜欢书画的小姐们也可以准备一份,“我记得我有一对鎏金银环镶宝玉的耳坠,可带着了?”
柚儿拿出了个首饰盒子:“带着了,这坠子颇贵重,奴婢备着准备给王妃在宴席的时候带。”
萧染点了点头:“这耳坠子我平日里也用不上,不过庆典里带上几回,匣子里还有好几对贵重的,你把这东西备上了,一会儿停车休息的时候给侧妃送过去。”
柚儿很是惊讶:“王妃这是做什么,况且这无缘无故的给侧妃送这么贵重的首饰做什么?”
萧染思忖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么送出去有些不妥,便吩咐道:“你先备下就是,其余的先别管。”
车队不多时停下在河边休息,原本在队伍前面骑马的楚珣驾马来到萧染的车边,萧染一掀开门帘就看见他明晃晃的笑脸。
跳下车来,福了一福:“妾身刚准备着人去请王爷呢。”
“哦?”楚珣挑眉,“想本王了?”
周围还有随从,萧染瞪了楚珣一眼,楚珣挥了挥手示意随从们都退下,萧染这才开口:“我有一份礼物,还烦请王爷送给侧妃。”
“这是做什么?”
萧染捧出了装首饰的匣子,交给了楚珣:“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皇后娘娘说的没错,我总不可能永远出在你的保护伞之下装作这个人不存在的样子,这是我的态度,我对他,从来不是不能相容。”
楚珣微微蹙眉:“皇后和你说什么了?”
“皇后娘娘会和我说什么,子郁与我情同姐妹,句句皆是掏心掏肺,这是御赐婚姻,侧妃又一直安分守礼,自己做的太过苛刻反倒不好。”萧染柔声安慰。
楚珣想了想,心下虽然依旧不满,但还是答应了,去了后面一辆马车,把东西送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整个队伍准备出发,萧染刚想踏上马车,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本王帮你跑腿,总得有些回报吧?”
萧染颇有些哭笑不得:“王爷拿了我的东西去做了顺水人情,还要我回报,这是什么道理?”说着又看了看后面的队伍,自己这马车不走,后面那一溜的马车也走不了。
楚珣也不说话,伸手就把萧染拉上了马,又给车夫做了个手势让他们直接走,萧染不满的嘟囔:“王爷这是做什么,难道骑马也算一种回报?”
“骑马自然不算。”楚珣把头凑在萧染的耳朵边上:“可是如果染染和本王同乘一骑,那自然是算的。”两个人同乘一匹马,如此高调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不少的围观,倒也没人敢说什么,皇上看见了也是哈哈一笑,叹一句伉俪情深。
到了营地,下人们开始忙着搭建帐篷,搬运物资,贵人们都到了皇上那里该请安请安,该请示请示,然后纷纷上马,向着围场进发,女眷们则留在了营地里,聚在事先已经搭建好的大帐里三三的聚在一起聊天。萧染先是到嫂子那里打了招呼,父亲一代文臣又身居丞相之位,留守京中,萧遥萧远还有嫂嫂苏锦到是都在。两个人好久不见,此时也正好是个闲话的时候,苏锦便打趣到:“没想到湛南王对你这个王妃还真是宠的不行。”萧染的面上飞过一丝红晕,嘴上却是一点都不肯罢休:“你说话这么酸溜溜的,怎么不让哥哥带你骑马?”苏锦伸手去哈她的痒痒:“好啊你,敢打趣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皇后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看他们笑的高兴面上也露出高兴的神色:“这么高兴的事情怎么也不说出来给本宫乐呵乐呵。”
“请皇后娘娘安。”福了福身子,苏锦便开了口,调侃的话语配上一本正经的语气更显得好笑:“启禀皇后娘娘,臣妾正在回忆今天湛南王和王妃两个人琴瑟和谐,佳人天成的美好景象。”
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眼睛也在萧染的身上一个劲的打转:“本宫也看见了,真是一对璧人。”
“皇后娘娘也取笑臣妾。”
正说笑着,就看见远处尘土飞扬,皇上为首,一群人背着弓箭,器宇轩昂的坐在马上,满载而归。皇上的兴致十分高涨,声音也比平日里高了几分:“来人,清点各人的战果,今天收获最丰的,朕重重有赏!”
不一会就有太监来报:“回禀皇上,湛南王和定国公的公子少将军杨子庭所猎数目相同,究竟是谁拔得头筹,还请皇上圣裁。”
萧染下意识的去看两个人,坐在马上的两个人都是英姿勃发,周身的光芒亮的让人睁不开眼,也不知道是阳光洒在盔甲上的反射,还是两位人中龙凤实在是太过惹眼。
人群里到是有人建议:“启禀皇上,不如有请两位比试一番,也好逐出胜负。”这种平日里不可能拿得上台面的提议或许是因为围猎轻松地氛围得到了许可,剩下的人有幸看到两个高手的对决自然是没人反对。
“阿珣,子庭,点到为止。”
不光是萧染,几乎是所有的世家贵女们都屏息看着,一个是镇守南疆的湛南王,一个是定国公后人少将军,都是年少气盛时,都是风华绝代人,这两个人的比试,怎么不让人心惊!楚珣凭剑而立,向杨子庭虚一拱手,剑身一震,立时场中寒气四射,势如天光破云。身随剑动,剑如魂追,矫若惊鸿,魄似龙翔。不同于方才的震慑,那一抹身影在斜阳里,气魄竟如袖手搏千军,沧海怒平川。待到剑停人静时,他袍角方才落下,双手持剑抱拳,微笑着对杨子庭道:“少将军,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