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未去,春未来。
巷边河上的冰还未化,不过看上去厚实,熟知时节的农民却知道,只要有外力,哪怕一片叶子落在上面,也能碎一片冰。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依旧,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兰陵王府。
王府的每个角落,没有任何精致的装饰品、物件。每一块青石板都沉淀入土,紫竹遍布房前屋后。不见奢华,却略带历史的厚重。
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王府的每一根竹子上都结上了红花,一个连一个,喜庆洋溢在王府的每个角落。
郑子韵趴在紫竹林里的石桌上。略带冷意的风吹来,衣摆微动,乱了满天的发,也乱了满天的思绪。
终究是嫁给了他。
两个月前,她上山为重病的母亲祈福,半路却被劫了去。醒来时在一山洞里,衣衫凌乱,酸痛之感遍布全身,她知道,她已脏了身体。看着裙摆间已干涸的血迹,她只得默默流泪。在那个她不认识的林子里,把残缺的衣服结成了条,抛上了树。
一阵冷风袭来,郑子韵陡然掉落,掉落在他的怀里,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的身体。郑子韵神智未清,却在闻到了他身上的竹香后,一股不可言喻的颤栗从全身的血液集中在心腔。
他抱着郑子韵的手微微颤抖。感受到她的战栗,愣了。随后跪在了地上,把他精致的脸埋在她的锁骨处,随后,冰凉的液体随着锁骨滑道她的肩,引得她身体更强烈的战栗。
对不起,子韵,对不起。他说。
她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却又深知自己已没有资格去向往光明。
终究还是没能有勇气去抱住他。
他抱她进了山洞。
山洞里的空气仿佛都充满了粘稠感,令人恶心到窒息。他只是顿了顿脚步,深深的阖了下眼皮,便又继续向山洞深处走去。他在石壁的角落铺了些干草,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上面,脱了宽大的外衫,掩住了她的身体。想要亲吻她的发,郑子韵却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他终究离开了她的身旁,带着郑子韵心中仅有的希翼,一起破碎在了炽热的阳光里。
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躲开他的吻吗?
郑子韵知道,她还会。当初的躲避,是无意识的,她只知道自己肮脏不堪,怕污了他青竹般的缭香。如今的不会,是因为终究看透了人情世故,想为自己的心留一片清净之地。
又一阵凉风吹来,穿吹过她的领口,吹走她的温度,吹走她的理智。她猛然惊醒,莫名的开始颤抖。看到面前的石桌,郑子韵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瞥到背上的青衫外袍,她心里微微一颤,拽过青袍,仔细抚摸着,心中一阵苦闷。冰凉的液体划过脸颊,湿润了唇。
郑子韵脸色苍白的,几乎是用逃一般的速度,走出了竹林。扶着水池的鹅卵石沿,微微喘息。鹅卵石咯的她手疼,她却依旧紧紧的扣住边缘,哪怕手指的关节处早已泛白。
身体软软的滑到地上,朦胧间,仿佛看见那时,那一身青衣男子从竹林走出,在领兵搜山的众官员面前说,人一直和我在一处。
又见他踱步到满脸焦急、惊慌的爹爹面前,说,她,郑子韵,此生只能非我不嫁了。
大街上,几个小孩跳着、笑着,绕着圈子,嘴里唱着:
“郑家有女如天仙,貌美心善忠孝全。
为母祈福被劫去,京都谁人不挂牵。
丝帛锦绸满林间,十八少女失贞节。
祈福是假幽会真,未婚夫妻淫日宣。”
一口鲜血从心腔涌上咽喉,沿着嘴角滴在还未褪去的嫁衣上,一时间,不知是血渲染了红,还是红,衬了血。
其实啊,高孝瓘,明知我的心早已是你的,也明知我这辈子早已非你不嫁了,只差时间,我们之间只差时间!你又何必这般羞辱?以这样的方式设计我?你知道吗?即使再爱你,这也是我们之间的结啊!
心猛然一抽,不可言喻的酸楚浸满了鼻腔,却未唤醒理智,终究还是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