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四周皆是空荡荡的。若非脚下的地板带来的冰冷触感，恐怕仓央都要以为自己悬浮在空中了。
本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无奈，会悲痛，可出乎意料的，自己反而很平静。
就像一个自黑暗里出生的人，即使再多的阳光照射在身上，也盖不住骨子里对黑暗的渴求。
看来，自己还是比较喜欢……或是适合黑暗的环境。
想着，兀自笑了笑。
抬起手，身上的铁链发出沉重的声响，仓央愣了愣。随即摸了摸自己头上刚刚长出的寸许发渣，回想着玄初见时惊愣、自责的模样，嘴角的笑也有了几分真意。
仓央对玄设下的咒，只有修为比他还高，且并有着至阴至阳功力的人才能解开。
一开始看见玄时，仓央就有种感觉，好像这一切都有些不自然……玄的出现……唐诺的出现……再加上秦言的出现。
几乎件件事情都在叫嚣着有危险的气息。
思虑再三，仓央还是支开了唐诺，对玄下了咒，孤身一人闯魔界。
仓央根本就不信那所谓的“见之必诛”的命令。想来不过是父王要给仙界一个交待罢了，而魔界那些不明事理的人，却真真起了贪婪之心，想吞并自己的功力。
不过既然夫君们已经决定要杀玄，就绝不会等到他清醒时再下手。而自己设的咒本就除了自己和唐诺无人能解。唐诺虽然脾气不好，但终归是个聪明人，等到气焰一下，定会觉得不对劲半路折返。
也幸亏自己留了一手，否则玄恐怕是早已是重归于这天地混沌。
虽是个散仙，但唐诺的修为绝对不比父君们低。再加上三界谁不知楚璃对她的态度，就连冥界也杀不得她，仙界也要祖宗般供着她。但对于她以往的事，三界统统选择了闭口不提，人人生怕千年前的祸事重演。
父君们自是拿她没辙，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自己，父君们的养育之恩、父王的生育之恩，无不牵绊着自己。本以为自己能够很快拿到冥器，交还给天界。然后在凡间求一段安稳的日子，能够补偿对玄十四年的亏欠。却不想……
为什么自己和玄之间，只能在相互的等待中消磨一生？
若是往昔，自己魔子之躯，千百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
可如今……
仓央吃力的站起身，感受着身体的虚弱，苦涩地笑了笑。
魔子之血还在，可这身躯……确是凡胎肉体。不消几年，自己的容貌便会改变。即使玄不在乎，可自己又怎能忍受苍老了容颜的自己出现在玄的面前呢？
仓央心头百转千回，孝义就像一捆绳索紧紧束住他的心，也阻挡在他与玄之间。他可以为玄抛弃生命，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违抗父令；他可以为玄成为凡胎，却不能把手中的剑指向自己的父君们。
所以，玄，是仓央负了你。
所以玄，等不到我就忘了我吧。
记得忘了我。
……
“主子！不可能是你！怎么可能是你盗的冥器！”
仓央心头一震，抬头深深地看着玄，幽深的眼眸似要将眼前的人融入骨血，“玄，是我盗的冥器。”
“为什……”
“我只想活下去，没有冥器，冥帝又怎会把解药给我？我只是想活着罢了。”
说完，仓央猛地转身，跳下九重天。
“主子！”玄急速地伸手，却只碰到了仓央的衣角。入眼的，是仓央灿若繁星的眼眸。
玄就一时呆愣在这里。
“秦言……”怀中的人已然惨白了脸，皮肤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唐诺，你别伤心……我……我秦言乃是洪荒后裔，不会这么轻易的死掉的……”
“秦言……”
“我的出现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你……这是我答应楚璃的……”
“秦言……”
“你要记得……他很爱你……”
唐诺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兀自笑了起来，笑得那样温和。
“秦言……”
“秦言……”
“秦言……你说话啊！”
“秦言，我再也不向你发脾气了……秦言，你死了，这漫长的时间我该多无聊啊！”
唐诺抬头向远处眺望，云层深处一座辉煌的宫殿时隐时现。
“秦言，你看，就是那座宫殿里的人，他们号称是天地主宰，却一个个贪生怕死，又不愿承担自己犯下的错误。你说，做仙人真的好吗？还是就像宇文邕说的那样……”
「你以为仙很好吗？生生不死，看透世间沧桑，有一颗冷漠的心，被天规压的永世翻不了身就是高贵了吗？！那我宁愿做一只卑微的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