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了六下,夜宴开始。
舞姬极尽妖娆姿态,乐师敬献丝竹,一时宴饮酣畅。
穆天旸神情餮足,兴致浓郁,说:“今日大宴群臣,群芳秀丽,雅乐绕耳,除了这歌舞升平的盛况,众卿还看出些什么来?”
皇帝问话自有深意,须臾之间众人停杯投箸,一时鸦雀无声。
“今夜不论君臣,卿可畅所欲言。”
此话一出,许多世家子弟纷纷跃跃欲试,一时七嘴八舌。
“臣看到皇上心系国事,大宴之际仍在为大楚国运操劳,如此圣明君主,乃大楚社稷之福。”
“大楚自六年前战败南越,与平凉分庭抗礼,虽未兴兵戈,边境却常有滋扰互殴,盛世之下,百姓仍怀惴惴之心。”
“当年在平凉阻挠之下仍能拿下南越之地,依臣之见,大楚当广募兵士,精修刀兵,保兵强马肥,必要之时与平凉一决高下。”
李翃闻言甚忧,道:“不可!如今的太平局势来之不易,岂可妄言兴兵置民于水火?”
穆钦对李翃弹劾方自量请旨一事耿耿于怀,见此情景反讽道:“大楚对南越用兵方得如今天下,益侯此言,岂非质疑父皇英明?若无父皇决断,百姓又可安享太平了吗?”
李翃语塞。
穆铮见母舅吃瘪,瞧了瞧穆天旸的脸色,虽有所隐藏,仍是不悦,忙说:“此一时彼一时,侯爷所言是为民生着想,何尝不是为了守住父皇得来不易的天下?十二弟尚且年轻,尚武好胜也无可厚非。”
穆钦还欲争辩,穆天旸说:“既如此,你们倒说说对战与和是如何看待。”
“儿臣以为当休止战伐,确保民间荒田得耕,骨肉相守。”穆铮对答。
穆钦自然不善罢甘休,卯足了劲与他争辩:“太子仁厚,敌人却有虎狼之心,双方旗鼓相当,不先发制人,莫非要坐以待毙吗?”
李翃之子李偲平也加入战局,说:“武力胜人必折损自身,若能非战而屈人之兵,岂不神勇。”
穆钦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穆天旸反道:“你们各执己见,却都有几分道理。且不提战事兴否,大楚立国饱经战事,朕继位后也不敢忘先祖之训,强兵兴武,以警远来之贼。”
穆钦不甘心,一个劲儿朝远处的南浔使眼色,南浔本安心饮酒,众目睽睽之下,竟不知如何应对。
在穆天旸面前,这绝不是最好的表露锋芒的时机。
可穆钦的小动作很容易就引起了穆天旸的注意,问:“钦儿在瞧什么?”
“儿臣嘴笨,想着让阿浔帮衬帮衬。”穆钦如实招来。
穆钦啊穆钦,你可真是坦白。南浔此刻正是焦灼。
“不妨听听女儿家的见地。”多次搅惹风波,又与众皇子关系匪浅,穆天旸对卫侯这位义女也很好奇。
无奈,南浔只好走到驾前,欠身行礼,说:“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事乃国之根本,兴兵未必是寻衅,也可是保家卫国,国有强兵则外敌敬畏。守业固然不易,若念起先人创业之艰,为后世开疆拓土亦在情理之中。兵事重要,可几时用兵,如何用兵,终究取决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