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峰上,那漫天风雪在不知不觉中又渐渐变大了起来。
早在祁云烟挥剑斩下的瞬间,沈画歆就已经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唯有无奈的叹息一声,“看来她还是没把握好分寸,本想为她们气宗争一口气,结果把自己小命给搭进去了!”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想象中的剑锋临身却并没有到来,当沈画歆带着疑惑缓缓睁开眼睛之时,却正好看见祁云烟双目怒视着她,那手中的长剑从她身边错过,斩在了一旁的雪地上。
一道数十尺长的剑痕映在雪地之上,毫不保留的展示着方才祁云烟的那一剑究竟是多么可怕,但这一剑终究没有落到沈画歆的身上。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不介意把你命留下!”在与沈画歆缓缓睁开的目光交错的瞬间,祁云烟轻轻开口,语气平淡冰冷,一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聪明人之间,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沈画歆很清楚祁云烟所要的解释是什么,顿时也是略作沉吟,随后在心中开始思索究竟该怎样回答,才能既保住自己的小命,又狠狠挫一下这祁云烟的孤傲之气。
其实她对于祁云烟的了解并不多,除了当年那大殿门前并不算友好的见面之外,这些年她也仅仅只是时常听见其他弟子提到他的名字,当然一般与他有关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不过既然这祁云烟此刻找她要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她便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他终身难忘的解释!
“哼,既然你执意要一个解释,那我便给你一个解释!”沈画歆冷哼一声,目光丝毫不惧的迎了上去。
“你口口声声说当年纯阳宫掌门本该属于你们剑宗门主,我们现在暂且不提这件事情究竟是否属实,单凭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如此多年,你觉得你有什么理由去抓着这一件陈年往事不放,更以此为凭,说你剑宗才应该是纯阳宫之主?
江湖,历来是风雨交汇处,唯有能者可以居之,你认为你自己有那个能力可以支撑起整个纯阳宫吗?你连一个剑宗都无法重振,那即便是你当上纯阳宫掌门,你又拿什么去保证你会带领纯阳宫走上强盛而不是灭亡?”
“我……”,祁云烟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世间,有太多事情,你无法看见,你说纯阳宫新弟子入门,无一人拜入你剑宗,你以为这是气宗打压你剑宗的手段,那你可曾想过,当年在纯阳大殿门前,你究竟给我们这些新弟子留下了怎样的印象,一个一语不合,便对同门拔剑相向的门主,这样的剑宗,你叫那些新弟子如何敢来?
你说师门大会你剑宗无人,那为什么不想想你剑宗为何无人敢上?我气宗何时阻拦过你剑宗去参加师门大会?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剑宗弟子,害怕面对失败,害怕面对挫折与嘲笑,就连你这个门主,也只能在这师门大会的时候,偷偷跑到这论剑峰上,对着这一片风雪,怨天尤人!”
祁云烟愣在原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说我们掌门这些年来没有帮助过你剑宗半点,那么你可曾想过,剑气两宗这些年来的明争暗斗,可有哪一次是你剑宗来承担罪责?那你可曾想过,当初你将我气宗弟子斩下一臂,为何没有人来向你兴师问罪,甚至于后来这件事情更是无人提起。
这些年来,若非掌门念你不易,替你揽下了这一切,你认为你如今还能站在这论剑峰上,代表着你剑宗一门,与我逞口舌之争吗?若非掌门,这些年来你违反的门规,早就足矣将你逐出师门无数次了!”
沈画歆一口气说了如此之多,也不管这祁云烟是否听得进去,反正她现在的感觉就是不吐不快,哪怕是口干舌燥,她也要把她所想的话说完,到那时若这祁云烟还能一剑杀了她的话,那她也只能说自己这一番话算是对牛弹琴了。
“我纯阳宫弟子,从入门之日,便要学习道家之学,以一颗道心,敛尽天下,而如今我看你却是早已经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就连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都已经遗忘,你觉得你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个剑宗门主?
这些年来,你可曾想过剑宗之所以日益衰败,其根本原因并不是我气宗刻意打压,而是你这个剑宗门主无能!
你告诉我,除了你这一身武功,你还有什么用?你不是废物,是什么?”
说到最后,沈画歆也是越发激动,以至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指责祁云烟,或许是那作为同门,恨铁不成钢的心;也或许是为了替自己那不明不白就被人家骂了的师傅出气。
反正到最后,祁云烟竟是被沈画歆说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愣在了风雪之中,似在判断这沈画歆所说的到底是否属实,又好像在反思自己。
一时间整个论剑峰上再次陷入了沉寂,直到风雪越来越大,山风发出阵阵呜咽的寒鸣之时,祁云烟才一脸茫然的说道,“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不知道为何,看着祁云烟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沈画歆一时间心中也有点于心不忍,自己这样说,总感觉好像过分了一些,毕竟这祁云烟好歹也是剑宗门主,与长老平起平坐的身份。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所言似乎也并没有半点错误,于是在又深深看了一眼祁云烟之后,沈画歆轻叹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毕竟她现在手上还有伤,虽然在冰天雪地中已经凝结成痂,但还是要赶紧回去清洗包扎一下,不然万一落下风寒就麻烦了。
在她身后,祁云烟依旧伫立在风雪之中,耳边除了风雪的呜咽,再无其他。
静静的听着耳旁的风雪呼啸,脑海里尽是沈画歆那指责之声,祁云烟忽然间忆起当年他师傅尚在之时,每当自己道心不稳,脾气偏激之时,他师傅总会让他来论剑峰上,不为练剑习武,也不求吐纳静心,只是让他在这论剑峰上,听一下风雪的声音。
说来也奇怪,每当他听完这风雪的声音之后,那一颗浮躁的心,都会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其效果比起打坐吐纳,竟好上了数倍不止。
算起来,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静下心来听这论剑峰上的风雪之声了。
深吸一口气,祁云烟就这样站在原地,任凭风雪席卷在他的身上,也纹丝不动,其双目看着那雪地之上,一点一点被风雪淹没的血红,那是沈画歆手心处留下的血迹。
傲剑听风雪,心静敛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