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如雪,月画倾泻中飞霜漫天,将整个纯阳宫都染上了一层圣洁的银白,静谧清幽,如梦似幻!
沈画歆静静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面,这是她这些年来,第一次在如此柔软温暖的床上睡觉,厚实的屋檐墙壁,将一切风雨都阻拦在外,让沈画歆不由得想起了秦白衣也曾如这屋檐壁瓦一般,替她遮风挡雨。
少年削瘦的肩膀并不如屋檐石壁这般宽厚,但带给她的安心,却是这屋子远不能及的!
纵然沈画歆有心入睡,可心中总是有一股莫名的失落,使得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入梦,只能瞪大眼睛,呆呆的望着房梁。
在过去的几年里,她曾无数次梦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在温暖的屋子内,躺在一张宽敞柔软的床上,尽一夜好梦,然而如今当这个愿望被实现的时候,却是温软尚存,好梦不在。
无奈之下,沈画歆只得从床上坐起,身旁一同入门的弟子早已经因为试练带来的疲惫陷入沉睡,寂静无声。
望着昏暗的屋子,虽然温暖,但却让人感觉到这昏暗中,充满了孤独,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深吸一口气,沈画歆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穿好衣物,点燃一盏烛火,端在手中,走向屋外,她需要去外面透透气,否则的话,这必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推开房门,一股新雪的芬芳夹带着淡淡的梅香扑鼻而来,使得沈画歆心中的苦闷顿时一扫而空。
白天的风雪也不知何时停歇了下来,整个夜空,倒是变得明朗了起来,一轮新月悬挂在朝阳峰之巅,随着沈画歆踏着积雪,向着山崖边走去,月随人影,相伴同行。
手中的烛火,在她的手心,一点一点跳动,那月光下火红的烛光,将她明净的小脸映得通红。
沈画歆看着手中的烛火,不知不觉间,竟入了神,她不知道秦白衣如今是否已经到了少林寺,也不知道在那遥远的地方,是否有另一个身影,带着牵挂,与她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之下。
“你……是何人?”就在沈画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之时,身后却是忽然间有一个清脆柔和的男声传来,落在沈画歆耳中,将她从烛火中惊醒的同时,也让她感受到了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这感觉淡如清风,仿佛是从那遥远的梦中缓缓飘来。
“我是今日新入门的弟子,我只是睡不着才……”,沈画歆心中一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走神的缘故,她竟然没有丝毫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接近,慌忙间转身说道。
毕竟这深夜之中,整个纯阳宫上的弟子大都已经入睡,自己一个人却还在外面游荡,万一被人家误认为是小偷之类的就不好了。
然而沈画歆的话来不及说完,就卡在喉咙处,那清澈的双目在震惊中倒映着一席白衣胜雪,一点一点放大,仿佛要占据她脑海里的一切。
面前的少年看上去年龄与祁云烟相仿,一头墨发被蓝色发带随意束缚在身后,顺着那白衣垂落而下,宛如白纸画卷上,飞流直下的墨瀑。
一张白皙浩然,清新俊逸的脸庞,竟使得那皎洁的月光都黯然失色,璀璨若星辰的目光,淡漠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落在沈画歆的身上,却使得沈画歆浑身轻颤,一股来自灵魂中的魂牵梦绕,将那遥远的梦牵引而来,瞬间席卷她的一切思绪。
“既是今日新入门的弟子,那便早些回去休息,纯阳宫上清夜深寒,莫要随意走动!”
山风袭来,在沈画歆眨眼的瞬间,吹灭了她手中的烛火,也吹散了眼前那如画的身影,唯有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环绕。
魂梦远方来,残烛灯下去。
“我……方才眼花了吗?”沈画歆瞪大了眼睛,却是再也找不到任何人的踪迹,就好像方才的少年,只是她脑海中的幻象一般。
“看来真是困了, 得赶紧回去睡觉才行!”又一阵山风吹过,没有了手中烛火温暖的庇护,沈画歆顿时便冷得一个激灵,揉了揉鼻子,便向着来时的屋子跑去。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身前不远处,一双浅浅的脚印,映在雪地之中,久久不能融化。
夜里,沈画歆在温暖的被窝中,却又再次回到了那一个儿时的梦中,回到那安静祥和的小山村。
梦里,她看见了爹娘,也看见了许许多多小伙伴,还有那月夜星辰下,向她许下过承诺的小羊。
若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梦的话,那最好就让它永远没有苏醒的时候,让它永远停留在那小山村之中,唯愿一梦千朝!
就在沈画歆沉浸在那温馨的睡梦中之时,在她方才站立的悬崖边上,一白衣少年临崖而立,望着纯阳峰下万丈悬崖,眼中波光流转,若有所思。
“我……这是怎么了?”少年沉思良久,却反而越发迷茫,他方才施展轻功,从坐忘峰上归来,在半空之中无意间发现了那积雪中的小小身影。
本来以他的性子,是向来不会在意这些,更不会说是因为好奇才停下来询问沈画歆的身份,只是那月光映照下的小小身影,却是在一刹那给了他一点记忆深处的熟悉,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在哪里见过她一样。
可是任他翻遍脑海中的记忆,都没有这样一个小女孩的存在,所以此刻他才在离去之后又回到这里,希望能从那小女孩身上寻找到答案。
只可惜他回来的时候,这悬崖上已然空无一人,唯剩下清月一弯,积雪几层。
“罢了,心有惑而不解,道有迹而不寻,天地浩瀚,皆不过坐忘一念是经年……”,少年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眼中的迷茫又恢复了一片清明,随后转身,走进了身后那风雪孤寂之中。
一直到许多年后,少年才明白哪天夜里让自己心生悸动的究竟是什么,也明白了自己那时到底错过了什么。
夜漫长,叹好梦来时,天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