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语甫落,就听软轿内的女人一阵倒抽凉气的隐忍哭腔,听情形,怕真是要顶不住了。杜君恒从未见过人界女子生产,虽好奇,但心知自己这般模样还是避嫌为好,谁料她刚准备开口,风黎就是道:“这位大婶此言差矣,我与堂弟虽为男子,却也是您家夫人的贵人,我等来此,正是为了夫人腹中的小少爷。”
他手握罗盘,仪表俊秀清贵,虽然年纪尚轻,却颇有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势,再又一口点出了那女子怀的是名男胎,更是让人心生狐疑。那妇人显然被他唬住,谁料这一等,轿中的女子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少夫人,您千万再忍忍,只要停了这雨,咱们一回到孟府,立刻就有稳婆……”
可惜她话还未说完,手中就被那年轻男子塞入了个白玉瓷瓶,“这里头的灵药只要给她服下,我保证,她立刻就会没事,你们的小少爷也会没事。”
“陈妈,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我们与这俩小子素昧平生,万一他们要害少夫人,待少爷进京赶考回来,我们该如何交代啊!”那阔脸壮汉见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既是素昧平生,我们又焉有害人的道理?”这次说话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杜君恒,她自阴影中走出,一张清正的脸显然比风黎更有说服力,“你家夫人难产,此刻性命危在旦夕,若是用这灵药还能赌上一把,若是不用,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本账谁都会算,但事情真有他说的这么严重吗?陈妈也在寻思,但她再思量,也抵不过轿中女子一声比一声凄惨地叫喊,但许是实在累得没有劲儿了,半刻后轿中竟是没了声音。
陈妈煞白了一张脸,脚步虚浮地忙掀开轿帘一角,好在她家少夫人险险还在,只是气若游丝,像是阎王爷故意留了最后一口气,“把那东西拿来吧,若真左右是死,那不如来个痛快的。”轿中人几乎是咬着牙道。
陈妈也是生过孩子的人,自是清楚这女人生孩子遭的苦,现今夫人既然已经发了话,她也只得遵从,她咽了咽火烧似的喉咙,又看了君恒和风黎一眼,终于下定决心从瓷瓶里把红色药丸小心到了出,就着水给少夫人服了下。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错是对,她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选择相信这旁边站着的俩神仙般的人物,相信这世上真有菩萨显灵,救救她这苦命的少夫人。
光线昏暗,她跌跌撞撞地朝着几案后被蛛丝裹着的山神跪下磕头,她也不知到底磕了多少个,终于听得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从轿中传来。
于是磕头的对象立刻变成了杜君恒和风黎,“两位的大恩大德,孟府上下一定会铭记在心的!”她话说完,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就是往少夫人的轿子跑去。
小轿内,只见自家少夫人虚弱地怀抱着个沉甸甸的小家伙,朝着她安详地笑,倏地,她觉得夫人的笑也变得慈眉善目了,就像是菩萨借着少夫人的身,记下了她这笔阴德。
陈妈深吸了口气,从轿下的箱底取出条厚厚的印花被,稳稳将小少爷裹了好。奇异的是,就在她将小少爷从轿中抱出后,山神庙外的天色居然也放晴了。
她张着嘴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却见那软软糯糯的男婴张开眼,朝着她笑得眉眼弯弯。
与此同时,那递给自己药瓶的公子上前一步,道:“方才您说这事府中上下会铭记于心,不过依我看铭记于心就算了,既然是恩,那还是尽早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