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落宁儿抱着薛道苍急匆匆的进了房门,只留下一个背影,恰在这时,门外四人走了进来,两男两女,都穿着白色衣袍,手中持剑。男的英武不凡,女子容颜姣好,在这离渊城,都是一等一的模样。
“四位客官,请这里坐!”小二收回目光,见有人来了,急忙擦桌摆凳,请四人坐下。
四人都是洞玄弟子,为首是一女子,姓张名玥,皮肤并不是十分白皙,反而带点微黑,目中若隐若现一丝丝锋芒,似能穿金切石;另一个女子却像个白玉瓷瓶,一身白衣更显白皙,唤作朱玉,是洞玄新进弟子中天资极好之辈;那两个男子,都是丰神俊朗之徒,其中一个本是农家子弟,因此生的略有憨厚,名叫杨百朗;另一个书卷气息十分浓烈,看来经年沉浸于书卷之中,在四人中年岁最大,神通境界却是垫底,号为季苍亡。
四人各坐一方,打发了小二,彼此交谈开来,内容无非一路见闻猜测,以及有关于小师妹之事,并无多少稀奇,唯有从中可以得知;南方大旱,民不聊生;血井诡异,无人勘破;邪魔外道,涂炭生灵!
这三件事,便是南方诸般繁琐事务中最核心部分,只稍微花费些心思一打听,便可得知。
外面阳光很是灼热,普通人根本无法忍受,房间内稍显阴凉,略有些昏暗,其中只有一张大床,外加四副座椅,一张桌子。
季落宁儿走进房间,把薛道苍扔在床上,双手叉腰,气息略有些紊乱,嘟囔道:“师兄师姐们真烦人,人家就是想出来走走嘛,干嘛紧追不放!”
眼见薛道苍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季落宁儿脸一红,问道:“诶,面具脸,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怎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没对你做什么,没对你做什么……薛道苍心里回荡着这一句话,泪眼汪汪的看了一眼季落宁儿,心道你还没做什么,你就像抱蒸笼一样把我抱走了,你没看到小二那眼神……
“真是个彪悍的包子!”薛道苍脑门上冒出几道黑线,从床上坐起来,郁闷的拿出火灵芝,像咬包子一样,几口吃掉。
他竟是打算一鼓作气,修成精血!
这一下可把季落宁儿吓坏了,火灵芝是天生地养的顶尖灵物,哪怕只剩下小半株,也不是这样就可以吞下去的,一个不慎,就是爆体而亡。
“面具脸,你干什么呀?你找死吗?赶快吐出来呀!”
季落宁儿刚一开口,火灵芝已经被薛道苍吃下,同时薛道苍给了季落宁儿一个放心的眼神,便不管不顾,开始疏导火灵芝中生发出的磅礴血气。
不知为何,季落宁儿见薛道苍胸有成竹的眼神,心中顿时少了慌张,反而有种他一定会成功的想法。这种想法一出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薛道苍就让她感觉无所不能,仿佛是万能,什么都会。
薛道苍并不知道季落宁儿心中的门道,此刻他体内血气磅礴,仿佛吞下了一颗小太阳,炎热灼人。虽然只有小半株火灵芝,但以其千年的药力,足以与一颗五百年朱果的七成血气相比,而且与薛道苍属性契合,所发挥的作用也会更大。
经历过血神一战,他对于磅礴血气的疏导与控制更加熟练,虽然无法将体内血气挥洒的如鱼得水,但却可以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制。
引导出一成血气,迅速的补充自身空缺,经过多日来的缓慢调理,他的身体早已恢复的七七八八,正在饥'渴之中,这一成血气的到来,正好将空缺补齐。
浑身每一滴血,每一寸肌肉,每一块骨骼,都在亟不可待的吞噬着血气,肉眼可见,他的身体拔高了不少,原本消瘦的身体魁梧了不少,面色也逐渐变得红润,整个人已然恢复。
血气充盈,肌体生辉,相比往日,薛道苍更加英武不凡,丰神俊朗。
见薛道苍没事,季落宁儿也送了口气,心中担心少了几分,但她也明白,火灵芝中血气绝不会如此之少,薛道苍体魄强大,但面对千年火灵芝,有如湖泊见了大海,差距极大,不可以道里计。
恢复的时间很少,不过片刻,但接下来的凝练血脉,却是一个长且久的过程,没有个两三天,根本不可能完成。
突破的过程切忌打扰,因此季落宁儿关好房门,坐在凳上,为薛道苍护法。
薛道苍此时心神全部沉浸在体内,小心翼翼的引导出一丝血气,心神一动,直接点燃。
血气化作火焰,灼烧着血脉,尽管只有一丝丝,但是所化作的火焰仍旧极大,不断炙烤着血脉,去粗存精。
至于为何不引导更多血气?主要是因为凝练血脉这一过程极其痛苦,特别是薛道苍,用血气所化火焰来凝练血脉,痛苦更加可怕。
血与魂同在,炙烤血脉的痛苦直接传达到魂魄,薛道苍虽天生无痛,但也只是针对于肉体而言,而魂魄,众生平等,没有谁能做到魂魄无痛。
这种痛苦这几天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简直好比凌迟,薛道苍根本不敢一次性全部燃烧,哪怕是一成也不行,若是被痛晕了过去,体内血气压制不住,怕是会直接爆体。
此时此刻不同于虚弱期,虚弱时那些血气,恐怕还不如这此刻几丝,但即便如此,他有几次险些就直接昏迷,因此,他十分小心,唯恐一个不慎,爆体而亡。
这也是莽夫与勇士之间的差别!
火焰直接缠绕上血脉,紧紧的依附,好似跗骨之蛆。
薛道苍面露痛苦之色,额头上满是豆大汗珠,脑海中不停的传来针扎一般的痛苦,那痛苦不断增大,很快就有如大刀砍断四肢,利剑斩断腰身,随着痛苦的加剧,薛道苍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牙关紧咬。
痛苦有如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续不断袭来。
一丝血气焚烧产生的火焰只有一刻钟时间,见火焰将尽,薛道苍一咬牙,再一次引导出一丝血气,熊熊燃烧起来。
一丝接一丝,一刻钟接一刻钟,痛苦像是山洪,无孔不入,冲击着精神意志铸就而成的大坝,不断的洗刷,拍击。精神意志如果被冲散摧毁,终此一生,薛道苍将永远止步于此,相反,若是可以熬过来,薛道苍将会铸就一座无比坚实的钢铁大坝,有如凤凰涅槃,需承无上痛,生不灭炎。
他曾见过墨羽和墨尘,二人身上笼罩的那一股气质,除了后天性格与经历的培养之外,有一部分就来自于血脉。墨羽气质冷淡,好似寒冰,应该与水有关,或许说得更准确些,是冰;而墨尘,和煦温和,儒雅风度,可以说是风,或许是火,亦或许是光。
单凭气质,却难以揣度,就像五位师兄,各自气质迥然不同,但想要从中推测其血脉,根本无从下手,那等存在,一切收发于心,沉静时有如巍峨巨岳,灵动时有如脱兔飞鹤。
生命如火,生生不息。
火焰在焚烧,有如一柄大锤,敲击生铁,打出杂质,去粗存精,不断的凝练。每一次挥动,都发出一声声沉郁钝响,声音低沉,依稀可闻。
季落宁儿张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薛道苍,目中充满了惊奇。
她虽未有此等境界,但眼力也是不差,从小生活在洞玄福地,人情世故欠缺,但关于神通境界中的一些奇异,她的了解要强于薛道苍。
血脉凝练过程中,发出沉郁之音,这彰显着血脉的不凡。
血脉历来神秘,除人族外,万灵始生天地,各自血脉奇异,各有不同。而人族,同样生于太古时代,那段岁月,久远不可见,纵是太古后岁月中诞生的至强者,也难以倒流岁月,追寻血脉之谜,谁也不知道,天祖女娲创造人族之时,花费了多少奇异之物,才能让人族不断强大,最终占据亿万里大地,与天地共享。
只是这种谜团,凭薛道苍此时境界眼界,难以窥视到一丝,境界不到,他也只能顺应内心指示,一步一步,慢慢前行。
而脉轮藏于血脉中,唯有凝练血脉,使脉轮显形,才能接续神通路。
这段路程,真的很长很长,若算上此后的百窍,通脉,所需要时间,更是可怕。
修行不知有岁月,似乎倏忽间,就是数个时辰。
天昏沉下来,空气稍稍低了温度,远处的天空却有一抹明亮的血红,像白玉上的血迹。
这一切却与薛道苍与季落宁儿无关了!
薛道苍此时已经陷入深层次的入定,痛苦依旧,但他的精神意志已经凝练不少,这些痛苦在他眼中,也没有之前那般难以忍受。
夜幕……降临!
天空那抹明亮血红,却未退去,反而……越来越红,好像能够渗出血来。
不知道为何,季落宁儿突然感觉有些心悸,好像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立即警觉,神通者的感觉一向不是空穴来风,既然有此感觉,必有根由。
抽出长剑,季落宁儿小心翼翼的走到薛道苍身旁,近身守护。
滴滴答答……
突然下起雨来,声音清脆,击打在瓦片上,令人欣喜。
南方,已经有几年没有下雨了!
但不知为何,这让人欣喜的雨声,在季落宁儿耳中,却好似阎王催命的叫嚷,阴寒可怖。
阴寒……
又是这一种感觉?
惊恐,不安,季落宁儿忽然感觉无边无际的寒气袭来,从房间外的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
“好冷啊!”
季落宁儿感觉到手脚冰凉,长剑差点掉落在地,她哈着白气,想要从中获取暖人的温度。
白天炎热炙烤,晚上却冷若冰霜,前后对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让人无所适从。
“他不会冻坏吧?”
季落宁儿心知薛道苍此时最忌讳打扰,但如此寒气,她还是十分担心薛道苍安危。
手指伸向薛道苍,但寒气却先她一步,先行蔓延向薛道苍,缠绕而上。
寒气入体,无孔不入,似乎要将薛道苍冰封。
但紧接着,一股灼热爆发开来,寒气瞬间蒸发消失,薛道苍睁开双眼,目中似有熊熊火焰燃烧,神光熠熠,看向一旁冻得直发抖的季落宁儿,眉头微皱,而后洒然一笑,伸手拉过季落宁儿,抱在怀里,轻声问道:“很冷吧!”
“不……不冷。”
季落宁儿手足无措,小脸蛋红彤彤的,脑袋埋在薛道苍怀里,喃喃道。
“包子,为我护法吧!”
“嗯!”
没有多余的话语,略微交谈,便懂了。
薛道苍放心的沉下心神,刚才寒气入体的那一刻,他感觉到,隐藏在血脉深处的力量仿佛受了刺激,刹那刻迸发出来,将寒气消融瓦解。
一刹那灵光,好似一朝悟道,心中通达,薛道苍明白,这是一个机会。
但当他看到季落宁儿被冻得不断发抖,嘴唇隐隐间青紫时,他心底里那块柔软突然间被触动,做下了一个决定。
放弃一次悟道,给你一份温暖!
简简单单,只为心中那份难得的柔软,我愿意放弃常人求之不得的感悟,只想让你温暖。
季落宁儿傻傻看着薛道苍微翘的嘴角,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与羞涩,依偎着薛道苍,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也蛮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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