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城又在下雪了,黄昏的雪,深深切切的,仿佛每片雪花都带着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就如站在棋王府前忧愁地等待女儿回来的苏默,晶莹的雪花就那样积在她的双肩上也浑然不知。
一袭熟悉的暗金色身影长衫映入苏思夜的黑眸,等到冰鸟伏地,她迫不及待地跳下轩辕棋怀里,再连蹦带跳地跑到苏默身前,蹬起小脚尖努力地拍掉她腰间的雪,甜腻地喊:“娘亲你回来啦!”
“嗯,思思今天和叔叔去哪里玩了?”爱女心切的苏默看到女儿安然无恙,也不忍训诫,只得询问她。
“叔叔带思思去了好多地方呢!比如……”
苏默向轩辕棋点头示意,就抱着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的苏思夜回房了。
轩辕棋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还是有个孩子好,看来让妻子生育的计划要进行了。
那事发生后轩辕棋懒得再陪同轩辕穆,寻白泽一事暂告一段落。
就这样七天皇家狩猎日一过,轩辕穆就率领众人返回帝都城,此次发生的狩猎之事也没人敢追问。
生怕女儿出事的苏默自那日起就没离开过了,看紧宝贝女儿之余,还在府内和苏思夜天天在轩辕棋面前秀母爱。
苏默想的是:让你带走我女儿,就该让你羡慕!
娘亲在身旁,开心的苏思夜当然是乐享其成坐等娘亲的伺候。
几天下来,使得轩辕棋见到他们,咬牙切齿道:“好过分!好过分!好过分!”连说三遍后只能转身找王妃诉苦。
而慕容梨服过苏思夜所说的药单后,半年后就发现了身孕,轩辕棋把王妃当珍宝一样供着,吃穿用玩的一手承包,任谁都不能靠近一步。
这下轮到苏思夜郁闷了,她是真的好想看看小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诶。
三月末最后一场春雪过去,渐渐步入四月的初夏。
清晨,冰雪融化后使得湿润润的风轻轻地扫着房外,微微地拂着一切,又悄悄地走了。淡白天光,从镂空的雕花窗纱外穿了进来,占据着每个角落,给房内渲染了一层幻白的朦胧。
一张柔软舒适的双人木床上,透过白色纱幔能看到女人白皙光滑的额头上密布着细细的汗珠,还时不时地划过紧皱的眉头,衬得脸色很是难看。
“不要!”噩梦惊醒,她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回应她的是身侧一波波缓慢的呼吸声。
好久没做过如此可怕的噩梦,每个爱的人都被她一碰即碎……
摸了摸头,才发现自己早已一身冷汗。
她那凉凉的樱唇吻上了身旁人的额头,颤抖着声音自言:“还好你还在……”
忽然,她发觉到一个黑影从窗外转瞬即逝,似是忆起了什么事,披上外袍就急起直追。
这一切,床上另外一个人还浑然不知睡得香甜,直到“咣铛”一声,轩辕棋破门而入,竟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惊觉大事不妙的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床边,拿出一个瓶子放到床上之人的鼻翼下,清新之气挥发,见那人还未醒,一向自信的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伸手不断摇晃那人的肩膀还不断大喊:“思思!思思!快醒醒!”
剧烈的摇晃和震耳的呼喊声把陷入睡梦中的苏思夜惊醒,只见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好奇地问:“疑?棋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娘亲呢?”
“你没事就好。”
轩辕棋看她无事才安下心来,继续说他知道的全部:“刚刚我拍打房门毫无动静怕出事就破门而入,没想到小七不见了!而你刚刚昏睡不醒是因为迷药,你娘修为比我高这点药是迷不倒他,我猜应该是去追放药之人了。”
认真听完,苏思夜自责起来:娘亲是因为自己才追上去的,一定要平安无事才好。
接着她平缓气息,懒洋洋道:“棋叔叔,你先回去照顾婶婶吧,我想自己静一下。”
“这?”轩辕棋见她不急不躁的样子,态度还如此坚决,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为她修好房门,细心叮嘱她好好休息就出去命人寻找苏默的消息了。
直到轩辕棋离远了,苏思夜无力的身子卧倒在床,握紧双拳,努力把溢满在框内的泪水退进去,她不能哭,要相信娘亲一定会像以往一样回来的。
一连几天,轩辕棋知道她现在心情一定是极差的,只能派两个忠心的丫鬟看着她,自己则是一边照顾好怀有四个月身孕的妻子,一边发散消息找苏默,他希望能早日找到,这样那孩子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阳光明媚,枯燥的东轲院自从苏默母女住进来后,变成了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
守在屋前的两个小婢看到王爷踩着碎石子漫成的甬路走来,弯腰恭敬道:“拜见王爷。”
终于得到点好消息的轩辕棋,笑容满面:“咳,开门吧。”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入眼的是站在地上往墙上专心作画的娇小个子。
轩辕棋不忍出声,轻步跨过门槛,他不可思议地看到房内不管是墙壁还是窗纱,全都画了一个人,清丽无双,栩栩如生。
这样的画工任谁看到都会赞叹不绝,但轩辕棋感受到的是她对苏默思念的深刻,让他更加坚定去寻找苏默的决定。
待到苏思夜最后一笔落下,站立许久的轩辕棋才唤了她一声:“思思。”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思夜放下笔杆拉过轩辕棋,小手指着墙上的一个个人儿,强颜欢笑道:“棋叔叔,你看那,是不是像娘亲!我把娘亲画在墙上,这样娘亲不在的一天,我看着这些画就会觉得娘亲仿佛就在身边!”
心疼的轩辕棋蹲下身子,捏捏她嫣红透白的脸蛋,欣慰道:“真是像!思思很乖!棋叔叔已经找到你娘亲的踪迹了,需要外出一趟。”
“真的吗!太好了!我就要见到娘亲了!谢谢叔叔!”听到好消息的苏思夜激动地在原地转起圈圈来。
看到她那么开心,轩辕棋细心嘱咐道:“别高兴得太早,你要帮助叔叔照顾好婶婶,知道吗?”
严肃起来的苏思夜拍拍小小的胸膛保证道:“知道的!思思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到婶婶!”
第二天凌晨,轩辕棋把事情交代下去后,在她们再三保证安全下离开了,苏思夜就搬到了慕容梨的院子里住,为了方便照顾对方。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思夜会每天陪着慕容梨做一些她想做的事:做衣裳,赏花,散步……
随着慕容梨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很多事都做不了,就无法转移轩辕棋失踪的心情,整个人变得压抑起来,俗称“产前抑郁症”。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轩辕棋会命人捎信回来,奈何渐行渐远渐无书。
失踪之事,苏思夜只能向外保密以免人心惶惶。
雪灵城虽然还有将士们守护,但偌大的王府内,唯有三岁多的苏思夜用双手撑起,她拿着轩辕棋给的信物短箫安排守护她们的部分死士秘密寻找他的下落,再让下人请来大夫和稳婆到府里居住以备不时之需,最后开导慕容梨顺带告诫自己要坚强。
可惜,等待的日子并不好受,还未迎来轩辕棋的归来,未满十月的胎儿就要出生了。
九月中旬,乌云密集,黑压压的天气使人感到沉闷。
稳婆熟练地准备好一切东西进入里屋,临产前禁止任何人进入。
苏思夜只能在屋外焦急地等候,听着慕容梨沙哑地嘶叫,望着漆黑的天色,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脑海里一遍遍浮现轩辕棋临走时在她面前嘱咐的样子,她不安地攥住衣角,心底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婶婶和孩子她一定会保护好。
突然,这个暗得慌的天刮起一阵阵令人猝不及防的秋风,吹动了远处跑来丫鬟身上的裙摆。
“苏小姐!”守在院子外的丫鬟神色紧张唤着苏思夜。
“什么事如此慌张?”苏思夜稳住跳得厉害的心脏,不明地问。
“杨将军,杨将军他接到城外密探,说大王子率领十万军队正往这里赶来,让苏小姐到军营内商议此事。”丫鬟喘着气说着将军要她转告的事。
大王子?轩辕炜!
苏思夜静下心来细想这几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再串起来:棋叔叔失踪的事泄漏出去,知道此时城内无人作主,而一直被实力压着的帝皇轩辕穆乘此机会派出大军,一举夺城,到时候就算轩辕棋回来,只要抓住他妻子便可要挟他。
能让叔叔失踪的人,看来,轩辕穆背后有人!会是谁?
但是自己知道的事并不多,此时就算牺牲自己也要保住雪灵城。
她思虑一番后,冷静地说:“告诉将军,我安排好这里的事就过去!”
而这时,婴儿嘹亮地啼哭声响起,孩子生了!
没有时间了,苏思夜迅速推开门进去,遣退稳婆,关上门。
她熟练地吹响短笛唤来剩下的四个死士,命令道:“今日雪灵城有难恐怕会殃及王府,你们务必带着王妃和孩儿逃往风云帝国隐姓埋名等到叔叔回来。”
死士们单脚屈膝着地,握拳在心,朗声道:“遵命,吾等愿意为主人世代赴汤蹈火!”
怀里抱着孩子的慕容梨听到这话,不解地问:“思思那你呢?也要和我们一起啊!”
“对不起!婶婶!都是因为我才让叔叔失踪,才让敌人有机可乘,我招来的祸只能我去承受。婶婶,答应我要带着弟弟好好活下去!”苏思夜说完这番心里话,愧疚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不!不可以!”
苏思夜看着想下床劝她的慕容梨,她跑过去扶住慕容梨并把短笛放进孩子衣内,剩下的事交给死士们,来不及看那孩子一眼,毫不犹豫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