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关心她爱护她的大男人,就像日夜守护小黄鸡的大公鸡勇士,看着她被老鹰叼到半空中,扔在缥缈稀散的浮云间儿上,饱受着烈日炙烤和暴雨毒洒的煎熬,却苦于背上的翅膀力量有限,无暇拯救弱小的她于火热水深之中,都在为她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没想到她自己早已将问题琢磨个底透!
事到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无奈而纠心地旁观着,看她挥动起稚嫩的翅膀跟苦难对抗;在尽量靠近她的位置陪伴着,让她知道困境中的自己并非孤单;对着虚空中的上苍默默地祈祷着,祈祷苍天能庇佑她,让她所承受的痛苦和悲伤能够少一些,再少一些;
背后有高人指点,昔日的小迷糊今日心里可是镶着块透视明镜,混杂不清纠缠烦乱的丝丝缕缕,早在对镜挑线中理出的头揪着了尾!
只是这一头一尾两端虽然脉络清晰地攥在手里,但这线与线之间的无数个拧搅着的小结,犹如卡在心窝处的一粒粒棱角锋利的小石子,硌得她好痛好痛!
这日刘天豪到病房时,护工刚陪着静兰到医院的花坛边散步归来,正坐在窗户边上仰望着瓦蓝的天空出神。
“我有事跟你说!”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静兰缓缓转身,目光越过刘天豪往身后打量了一眼,没有中年护工的身影,想必是被某人支了出去。
正好,闲杂人等不在,她也可以毫无顾虑的解决他们之间的事,静兰抬步来到病床边,取出抽屉里远思重新帮忙打印的离婚协议书。
“况佳佳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解决了!”
刘天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正欲转身的静兰突然顿住了身形,不知为何,小腹处莫名的酸软无力,甚而有隐隐的冷痛,仿似骤然间被一股冷寒之气侵蚀入子宫里。
她忆起当年意外怀孕,惊慌无助的自己悄悄躲要书店的角落里,仔细翻阅了其中一本产科书里关于人流手术各种事宜,黑色线条勾画出的各种手术器材,配合着白纸铅字的概述,让人看着看着只觉浑身冰冷,竟有种身临其境的恐惧!
解决了?
呵呵,解决了!
他的语气好不平静,一个女人用身体和血液孕育的一条生命,一条与他密切相关血脉相连的生命,竟然就终结于这么轻松的三个字!
有那么一瞬,静兰差点冲动地脱口而出:“当年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你是不是也想过将我往手术台上的送,把肚子里的麻烦解决掉?”
这个念头一闪,她狠狠地咬了自己的嘴唇一口,责怪自己怎么可以油然而生出这么邪恶的念头,两个顺利出生的宝宝乖巧可爱,上天赐予她这么珍贵的宝贝,她怎么那么恶毒那么傻,竟然差点诅咒起自己的孩子来?
千错万错,孩子没有错,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是上帝赐给每一对父母最好的礼物,是最珍贵最来之不易的礼物!
刘天豪慢慢走到她面前,这才发现她紧咬着下唇的齿间,已经渗出了淡淡的血色,他慌忙捧着她的脸,失声喝道:“静兰,你疯了!”
静兰身子微微发抖,睁大眼睛定定地凝视着他,良久才慢慢松开齿上的力量,轻轻拂开他的双手缓缓转身,朝后递出协议淡淡开口:“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逼她拿掉孩子,也不想关心你们怎么想,更不会干涉你以后的任何行为,我只知道,签了这协议登记离婚,从此我与你之间不再有婚姻的牵制,男婚女嫁各不干涉!”
刘天豪一把扯过协议撕成碎片扔到床上,紧盯着她的后脑勺重声咆哮:“我已经尽力处理好了一切,你竟然还要跟我离婚,你一定要那么固执吗?”
尽力处理好了一切?她固执?
静兰冷笑着转身:“你处理好了什么?你能让那个孩子消失,那你能让背叛婚姻出轨三年的事实,像那个未成形的胚胎一样,化着几滴血水消失得干干净净吗?”
她神情淡漠目光冰冷,责问之语掷地有声,言语之中含沙射影,毫不留情地掀开事实那血淋淋得残酷的面纱,这一刻的她让刘天豪陌生得惊讶,他面色青黑眼神复杂,像看怪物一样地盯着她。
对视良久,静兰渐渐感到浑身乏力,她闭上眼睛重重叹出一口气,倚着床沿坐下低头沉吟半晌,压抑住情绪的激动轻声说:“天豪,签字吧,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继续了,我放弃孩子放弃一切,只希望大家好聚好散,我不想跟你闹跟你吵,不想大家把关系弄得太僵,因为我们俩之间还有丁丁和点点,我们是他们的爸爸和妈妈,我们不能给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
刘天豪沉默了许久,慢慢走回窗边刚才静兰仰望天空的位置,掏出一支烟含在嘴里,划上火柴点燃后却又似乎一口不想吸,只顾凝视着淡淡散开的烟雾,仿佛在沉思,又像是在追忆着什么。
静兰慢慢将床上的碎纸片捻起扔进垃圾桶,待坐定在一旁的椅子上时,听到刘天豪背对着她出声:“静兰,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努力挽回,可是你却执意要离婚,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事情发展到今天,你也有一定的责任吗?”
这人在说什么?是在学猪八戒倒打一耙吗?
静兰暗自好笑的想:他不遵守婚姻的承诺跟别的女人风流快活,她作为受伤害的一方,倒还成了他的帮凶和共犯?
刘天豪转身走到垃圾桶边,‘啪’的一声吐掉口中的烟蒂,抬头看着静兰盯问:“你是日日夜夜跟我生活在一起的老婆,却在三年之后才发现我出轨的痕迹,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对我的关心少之又少!”
静兰抬头满眼疑惑地看着他,刘天豪面不改色地继续他的控诉:“你嫁给了我,我们还有了一儿一女,可你在我面前却时时高举你自尊的大旗,不愿用我的钱买衣服首饰,不愿开我买的车,不喜欢陪我参加朋友聚会,从不过问我工作上的喜怒哀乐,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你全身心都放在孩子身上,眼里心里见不到我的影子,甚至连我的生日也会忘得一干二净,我心情不好时常想:我这个老公在你心里,恐怕最多是一头配种的公牛!”
骄傲的土豪哥,狡猾霸道的大灰狼,竟然自嘲自己是一头配种的大公牛?还是一头怨气冲天牢骚满腹的大公年?
如果不是今日听他亲口陈述,静兰从来没想过,这个专制强权蛮横不讲理的男人,在跟她生活的几年里,竟然有这么多的怨念。
心理学上说,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反性别的自己,原来这是有实可据啊!
常听别人说怨妇怨妇,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怨夫一词,而这个珍稀罕见的怨夫大神,就在她身边,看似还是在她的压迫之下奇迹诞生而出。
可是,静兰怎么觉得比六月见飞雪的窦娥还冤呢?
乡下平民出生,自身能力有限职业普通薪水不多,自食其力理智消费自给自足,不攀比不炫耀,这样一个固守本分的她有错吗?
各人圈子不同,阅历有差异,夫妻关系的他们尚在交流认知上存在着难以逾越的代沟,无法跟他的朋友融合,识趣选择退避三里的她又错了吗?
历尽千辛万苦生育的孩子,做父亲的可以甩手给保姆,以为有钱万事皆能通,做母亲的心系幼子幼女,不辞辛劳亲力亲为,只怕爱得少了疼得不够,这也错了?
至于没过问他的喜怒哀乐,有两次也的确忘了他的生日、、、、、、好吧,这些她承认自己做得不好,可,可、、、、、、
静兰委屈地辩解:“也许我有些时候的确做得不够好,可是自从嫁给你,我忠于家庭忠于婚姻,对你对孩子都可以坦坦荡荡地说一句:我问心无愧!”
“是吗?”
刘天豪嘴角边逸出一抹嘲笑,让静兰莫名其妙得既憋屈又气愤,她理直气壮地盯着他:“难道我在外养了小白脸被你捉奸在床?或是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言行不轨,给你带过绿帽子?”
静兰被气糊涂了,专挑刺儿多味儿臭刀尖锋利的言语还击出口,刘天豪的听觉神经被她一顿猛刺猛打,小心脏也在她连讥带讽中被恶心得够戗,气得脸色所得铁青,半晌才愤愤地甩出一句:“我只问你,点点跟丁丁,你为什么一个取名刘宁静,一个取名刘志远?”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当初喜得爱儿娇女,全家皆乐不自禁,孩子们亲爱的老爷爷,刘天豪信服的亲爹大人,也就是刘家太上皇,他老人家笑呵呵地亲口说:“静兰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你又是个搞教育的文化人,关于这俩孩子名字的决定权就交给你了!”
静兰正沉浸在初为人母之喜悦中,公公大人开了尊口下达重任,圣命难违的小媳妇欣然领命于莫大的荣宠之下,灵机一转,取舍出‘宁静致远’这后半句,女儿‘宁静’,儿子‘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