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山洞里,木离慢慢睁开眼睛,竟然没有被庄越儿吃掉。
随即发现手和脚都被绑成了大粽子,想叫人,发现嘴巴里被塞了个大苹果。
“呜呜呜”木离躺在地上,洞顶上的水滴答滴答地落下来,把木离的衣服都打湿了。地上也有水浸出来,他们是想要淹死她么。
肚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再不进食就要饿死啦。木离使劲蹬脚下的石头,带着水哗啦哗啦地响,却还是没人过来。木离瞟了眼山洞,这洞倒是挺大的,就是地上有许多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有点脏。
木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坐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洞里没有第二个人,然后像个青蛙一样慢慢朝洞口跳去。发现所谓的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一堆堆黑色石头。这洞越看越熟悉,之前木离上天周山途中好像在这洞里过过夜。
看来,他们被困在山上啦,哈哈哈!
越跳离洞口越近,离光明越近,木离仿佛看到了金弋就在洞外焦急地找她,只是苦于没发现洞口罢了。
跳了很久,木离终于跳到洞口,很久没见到光了,有点睁不开眼睛。等适应了光亮,木离慢慢睁开眼睛,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嗯,今天天气不错啊,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木离,木离……”木离听到远处有人在叫她。
我在这我在这,木离想叫,却开不了口。还差一步,还差一步就能跳出这个洞啦,他们就能看到我啦。木离使出全身力气,正要跳却看到远处林子里一个黑衣男子朝这边走来。
这是什么情况?
呜呜呜,木离不甘心,就差一步啦!
糟了糟了,木离大呼不妙,连忙转身嘿咻嘿咻朝洞里跳,刚跳到原来的地方躺下,连姿势都没来得及摆,就看到紫尤黑着脸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哈哈,看来是受伤啦!
紫尤将木离口中的苹果取出,然后扔地上。
“你既然打晕了我,又为何将我的嘴堵住,难不成怕我会在梦里呼救?”木离忿忿的说,这苹果在她嘴里塞了两天,弄得她嘴巴差点就合不拢了。还好她经常锻炼身体好,若是她感冒鼻子不通气,岂不是要死翘翘了。
“呼救倒是不会,就是牙咬得厉害。”紫尤一脸的厌恶,心想堂堂天周门掌门之女怎么会有这种毛病。
“……”木离微窘,心想天底下除了唤雨,怕是没有谁能受得了她啦。“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什么?”紫尤不明白木离的意思,向木离抛出个疑问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你们抓错人啦,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怎么样?”庄越儿走了进来,紫尤忙问。
“走了。”
紫尤点点头,望向木离,捡起地上的脏苹果朝木离狞笑。木离大骇,猛蹬石头往后退:“我……我不喜欢吃苹果。”
“我没叫你吃。”
木离连忙摆粽子,干笑几声道:“不不是,我是说我不咬牙了,你就不要再给我塞苹果了吧。”
“咬不咬牙好像不是你能控制的吧。”紫尤淡淡的说,一双好看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木离。
“话虽这么说,但我会尽量控制住的,还有……”还有她饿了,再不吃东西就要死了。
可这些话都被脏苹果堵在了喉咙里。只觉身体一轻,被紫尤当麻袋扛在肩上,一身硬骨头咯得木离直哼哼,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啊。
出了洞,原来找木离的弟子已经到别处去了,紫尤扛着木离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庄越儿则在后面断后,见真的没有人了才跟上来。
由于在天周山,紫尤二人不敢使用法力,走得自然就慢了些,但对木离来说还是太快了。紫尤身材高大,木离在他肩上,常被树枝打脸,有时候被打屁股,可紫尤和庄越儿都装作没看见,或者看见了也不管。这样一来,还没下天周山,木离的无敌可爱发型就毁了,衣服也被树枝抓烂。
唤雨啊唤雨,我对不起你啊,没能保护好你的作品。
从山洞到紫烟城,一路畅通无阻。现在的紫烟城黑灯瞎火,天上落着豆大的雨,木离的衣服就一直没干过,贴在身上怪难受的。
一到紫烟城,没有天周弟子的追踪,紫尤庄越儿不再走路,直接御风飞行,速度比之前快了千倍不止。
若是走路该多好啊,说不定聂无双就会来救她啦,也不知道他的丐帮在他手中被发扬成什么样了。
天微微亮,紫尤庄越儿在一块大石板上停下来。这块石板和木离平日里所见的没什么不同,就是比一般的石板大上许多倍,三人在石板上如同蝼蚁一般。天上黑沉沉的,压得木离喘不过气来,大片大片的云层在大风的吹拂下飞快的流动着,如同涛涛巨浪,何其壮观。此处的雷要比别处的更响更大更频繁,“轰隆隆”的几声惊雷还时常伴随着臂大的闪电。空气中漂浮许多雏菊花瓣,飘香四溢,与这里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
虽然是早上,可石板上的世界就像是黑夜,空气能见度非常低,这是视力较好的木离的真实感受,一般人可想而知。
两人就在石板上这么站着,弄得木离一头雾水,干嘛不走了?不一会儿,脚下传来一震微微的颤动,伴随着颤动而来的,是“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像放了太久没用的齿轮,在生锈后又开始运作而出来的声音。几息之后,三人面前一丈开外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一次仅能容一人进入的入口,紫尤一把扛起木离走在前面,庄越儿走在后面。
从入口进去是一条长长的石梯,人走在上面发出“啪啪”的清脆的声音,庄越儿一走进来,就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
入口又合上了。
梯子斜向内部,深不见底,头顶会时不时有几只蝙蝠被惊扰飞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刚开始木离还是很忌惮这些蝙蝠,但渐渐的木离发现,这些蝙蝠并没有要攻击人的意思,反而有点害人。她也就不再怕了。
刚进来时踩在石头上发出的是音调略高的“啪啪”声,百步过后,却变成了低沉的“咚咚”声,之后每过百步脚下都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看来这个魔王是个有创意之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木离只知道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脚下的声音差不多可以组成一首曲子后,木离的眼睛才见到光芒。阶梯之后是白白的玉砖,玉砖白如雪,明如镜,木离扒在紫尤肩膀上都能低头在玉砖上看到她的影子。空气中处处透露出寒冷的气息,冷冽入骨。
头发乱糟糟的,脸也花了,木离想到了她和金弋的初遇。当时她也是这副模样,只是当时她穿的是木老爹的衣服,而现在她穿的是她自己的衣服。
白玉砖的尽头是一个黑玉榻,榻上斜躺着个黑衣男子,背对着木离,木离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睡没睡着。
紫尤把木离放地上,然后神色一凛与庄越儿齐声说道:“属下参见魔尊。”
这就是魔界的魔尊七重,魔界最厉害之人?光看背影就觉得应该年龄不大,怎么就成了魔尊呢?听聂无双说过,七重长得可是比有童颜万手之称的庄越儿还要童颜。木离不觉又看了庄越儿一眼,她此时正恭恭敬敬的站着,脸上虽然很严肃,可木离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木离突然好想看看七重的模样。七重闻言慢慢慵懒地转过身来,木离兴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马上就能看到他的脸了。可关键时刻紫尤手轻轻一抬,木离脖子一歪,便不省人事了。
七重看了眼地上的小人儿,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你们抓错了人,也好意思回来。”语气里没有愤怒,没有责怪,有的只是隐隐笑意。可紫尤庄越儿却像听到了阎王索命的声音,身体一震,额头上拼命冒冷汗。
熟悉七重的人都知道他说话越是轻柔,态度越来看起来很好,说明他越是生气。而七重的手段两人是知道的,若落他手里会被折磨上百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把她带下去。”七重淡淡说道,转过身背对两人不再说话。两人互望一眼,长长舒了口气,连忙将木离带走。
木离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上暖洋洋的,就好像在晒太阳。鼻子里全是雏菊的芬芳,木离全身酸痛,久久不愿睁开眼,这可恶的紫尤,骨头可不是一般的硬,木离这小胳膊小腿的,一路上被紫尤咯得够呛。
晒太阳?太阳出来啦?好像真的出太阳啦!木离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眼睛外面的金色世界。突然,脸上好痒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木离的脸,该不会是蚊子吧?木离伸手一拍,“啪”地一声,木离的脸被她打得火辣辣地疼,木离捂着脸吃痛地爬起来。光太强,木离用手捂住眼睛,然后慢慢睁开,等眼睛适应了外界的强烈光线,木离忐忑地放下手来。
木离呆住了,并深深地怀疑她现在是否还身处魔宫。肉眼所到之处呈现出一片轻柔之色,让人的内心再装不下任何贪嗔痴怨,装不下任何痛恨情仇,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担忧,也没有害怕,有的,只是满满的幸福。
脚下是软绵绵的嫩绿色草原,一望无际,绵延千里,直至天和地的尽头。每一叶草都充满了绿色的生命与活力,叶尖上还挂着晶莹剔透,有如钻石般绚烂夺目,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草丛中夹杂着不知名的小花,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蓝色的,粉色的,还有许多分不出什么颜色的花,看得木离眼花缭乱。微风过处,全是雏菊的清香,可木离的眼前一览无余的草原上并没有发现一株雏菊。
空中飞着几只红色的蜻蜓,想来刚才就是它们挠木离的脸了。一轮太阳静静地挂在天上金光闪闪,将阳光无私地撒向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太阳周围是大片大片像棉花糖一样洁白的云朵。
“咕噜噜”,一想到棉花糖,肚子就不争气的叫起来。木离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她饿了,而且饿了很久了,已经到了再不进食就要死了的程度。
肚子啊肚子,你在坚持一会儿好不好,我马上就去找吃的啦。
可是,该到哪去找吃的啊。放眼望去,除了草就是花,连野菜都没有,若此时木离发现一株药草,木离肯定会不管它味道如何,有没有副作用,直接吞肚子里了。
木离毫无目的地在草原上到处乱窜,饥饿像一块缩水的海绵不断将她的体力从身体的每一根骨骼里慢慢抽走。于是木离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眼前不断地出现各种幻影。最后实在走不动了,木离倒在一条潺潺小河边。
木离仰望天空,目光有些涣散。这是要死了么,应该是死了吧,要不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夏天呢。唉,就这样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自己又没有亲人,这一生也算是了无牵挂,死了也没有人会为自己伤心难过。只是自己还没有拜师,还没有学到真正的法术,最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没有为父报仇,爹的墓碑还在小木村的小山岗上等着自己去改呢。
木离苦笑,原以为自己可以走得无牵无挂,谁知还有这么多的事还等着自己去做。
这里这么美,这一定是天堂吧。
唉,就这么死了,是不是挺不孝的啊,她有一点不甘心!
“咕噜噜”,咦,怎么死了还会饿啊,呜呜呜,天堂怎么没吃的啊,唤雨肯定还不知道她死了,所以没给她烧好吃的来。木离一个大翻身,往嘴里猛灌河水,喝着喝着就停不下来了,好甜啊。
河水静静地流淌,像一面镜子,里面装着太阳,装着白云,装着蓝天,装着红色的蜻蜓,还装着个像乞丐一样的小姑娘。木离对着河面把头发好好整理一番。
“呃——”饱了,肚子被灌得圆滚滚的,木离抱着肚子站起来。老这么乱走也不是办法,必须找一个准确的方向走,才有可能走出这片草原。木离东张西望,决定往东,可这到处都是草,没法辨别方向。
木离抬头瞧了瞧那无私的红日。这里眼下正是夏天,草上还有露珠,说明此时是夏天的早上,那么现在太阳所在的方向应该是东南方,太阳偏左的方向就是东方,自己只要朝太阳偏左走就行了。
夏天吹东西风,为了减少判断的误差,木离将手中的草轻轻一放,草迎面飘来,看来判断的没错。
哇哈哈哈,我太聪明啦!
有目标就有动力啊,木离给自己加油鼓劲后,取出迷穀枝朝东走去。
这草原出奇的宽广,木离走了许久,天边却一直都是草,看得久了,便觉得这天空都变作了草绿色了。可眨眼间,脚下绵绵草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发了黄的香樟叶,周围全是挺拔的香樟树。木离每走一步,脚下的干树叶都发出痛苦的“咔嗞”声,樟林外是大片雏菊地,想必之前的雏菊香气便是从这里散发而去的。
雏菊开得正艳,雏菊地里到处飞着花花绿绿的美丽蝴蝶,但更多的却是蜜蜂。蜜蜂扑腾着透明的翅膀在花丛中飞来飞去采蜜,头上背上翅膀上都沾满了黄色的花粉。雏菊在风的吹拂下卷起一层层白色波浪,木离恍惚觉得自己置身于白色大海中,顿时内心只觉清爽无比。即使木离只是在此呆了片刻,便觉得这乃人间仙境,再也不想离开这花海了。
雏菊株株挺拔,朵朵艳丽,花与花之间的间隔相同,地下是新鲜的土壤,这些花显然是有人刻意种在此地的。
这里有人?她就说嘛,天堂里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
突然,远处传来淡淡的琴声,曲声悠扬,缠绵婉转,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声调时高时低,时缓时急。仔细一听,竟是之前进魔宫时所踩梯子发出的音符,看来自己没死,还在魔宫内。
琴声时而像欢喜,有如无数女子在嬉笑,时而又像位伤情女子在木离耳边轻轻哭述。木离看到了一副画,一位女子在花海中翩翩起舞,那是个绝美的女子。白衣胜雪,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弯弯柳叶眉,明眸中闪着淡淡水波,眼底似有无限柔情,勾人心魄。女子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便觉得整个世界都万花盛开,木离的心被那女子的一颦一笑深深牵动着。
哪怕只看一眼,心里便永远只装得下她一人。
女子体态玲珑,莲步轻移,腰间挂着无数细小的红色铃铛,女子举手投足间,腰间都发出宛如碎玉的清脆之声。女子似在跳舞又似在与花间蝴蝶嘻戏玩耍,花海中的蝴蝶随着女子的一个转身,一个回眸,都纷纷向女子聚拢,围绕着女子翩翩飞舞。
木离脑海里突然冒出三个字:花仙子
她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花海的东边一位黑衣男子正在抚琴,手指一起一落间尽是天籁。男子一直望着女子,眉眼间全是浓浓的情意,女子亦然,她的眼睛从没有里开过男子分毫。女子善舞,男子抚琴,舞动倾城,琴胜天籁,简直是天作之合。
仿佛天地间便只胜他俩了。
木离正看得痴,眼前的画面突然不见,雏菊花海中除了蝴蝶和蜜蜂,花仙子已经消失了。可琴声却还是袅袅不绝,木离一看,女子虽然不见了,可那抚琴的黑衣男子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从没听过如此美丽的琴声,木离听得入迷,慢慢向抚琴男子走去。
穿过雏菊地木离来到男子面前,男子原先看着有些朦胧模糊的脸渐渐变得清晰。那是张再普通不过的男人的脸。横眉霜染,眸如星月,淡淡的唇习惯性地上扬,看上去才三十多岁,头发上已生出许多白发,虽面带微笑,眼中却掺杂着数不尽的沧桑,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
男子似乎没有发现木离,仍忘我地抚琴,木离干脆坐在男子前面聆听琴声。
一曲作罢,男子起身望着木离:“我的曲子弹完了,你为何还不起来。难不成是借听琴之名到这来蹭瞌睡?”
木离听到声音,连嘴巴边的哈喇子都没来得及擦,猛的抬起头来惊恐地望着男子:“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来了。”
男子微微一笑,道:“做事最忌分心,所以我没有理你,但我的心知道你在这里。”
“你的心?”
“对,是心。人们都说眼见为实,可有很多时候肉眼所见都是假的,所以要学会用心来看人。”男子拍了拍木离的头,柔声道:“你很饿么?”
见男子对自己没有恶意,木离一下子说了五个对,头点个不停,然后问:“老伯,你有吃的吗?”
男子立即回道:“别叫我老伯,以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的太太爷爷了。”
木离好奇地问:“你是仙?是什么仙?”
“界除了仙,就没人能长寿了么。”男子薄怒,很不喜欢别人叫他仙。
“你是妖?不对不对,你应该是魔,这里是魔宫,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木离将木剑挡在胸前,与男子怒目而视。她就说,这魔宫里怎么会有人,只怪她一时大意,差点上了他的当。
“你说我想要干什么。”男子无害地笑笑,找了块石头坐下。
“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木离警惕地看着男子,脸色冰冷。
“哦?”男子不以为然。
“你想抓了我,然后用我来要挟春秋掌门,和他交换寒冰胆。你知道天周门掌门一向最是疼爱他的独女,他曾为了他的女儿到处收集食材,叫厨师做食物给女儿吃。你觉得在他的心中女儿便是全部,为了女儿,他一定会不顾天周门各殿住和各长老的反对交出寒冰胆。”
“哦,你还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