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猷三人站在军前,望着面前的兵将们,有些惆怅。回想四道,最初他们三人与天蓬只是天权前锋军中的四个无名小卒。
四道一战,生灵涂炭。
他们也凭借着各自的军功爬上了或是千户或是百户的位置。后来,天权大帝遇害,异域入侵,天权驻地被毁,神仙们四散逃遁,整个天权四分五裂,魔族乘虚而入造了一场杀孽,前锋军死伤无数。他们跟随着天蓬辗转多年最后投向了正缓缓崛起的张百忍的账下,各自被赠予了军职。
之后,魔族战败被封,异域入侵终灭,三界暂定,张百忍成为了三界之主,天庭封赏有功之臣。渐渐的,他们坐上了天宫军职的顶点,数万年里为天界东伐西讨、南征北战,创下了赫赫威名。
可惜如今那片帅旗之下,再也不是当初的身影了。
这天地间,再也没有天蓬元帅了…
数以万计的天兵天将整齐划一的立于大地之上,却听不到有任何的声响,天地间一片肃穆寂静,仿佛这些天兵天将只是数万的虚影一般。杨戬心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天蓬元帅治军有方,天猷元帅三人是万不可能真的服气于他,现在能维持这样的情况,只不过是看在天蓬元帅的面子,以及天蓬元帅对他们三人耳提面命的嘱咐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埋伏在魔界封印附近的探子尽数飞回,回禀:封印将破。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声音渐渐的越来越近,最后犹如巨兽在耳边咆哮,杨戬放眼望去,却不见天兵天将有什么反应,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般,不由得暗自心惊。
随着裹挟黄沙的魔气弥漫了半边天空,魔族的门户,开启了。
伴随着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大地开始颤动,看着远处似有黑色的光点在晃动,一瞬间便离得近了,下个瞬息间,便来到了战前,一排排的士兵均是生的魁梧黧黑,便只是站在那里就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像是难以击退难以战胜的高山。在一张张平凡普通的面孔下,隐藏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沧桑,以及魔族这数万年来的仇恨和那一颗颗蠢蠢欲动的杀戮之心。
滔天的魔气扑面而来。
这样的阵仗,也只是魔族作为神魔之战试水的炮灰军队而已。
难以预料的未来。
但是,这样又如何,天兵天将个个腰杆笔直,根本就没有将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
天猷元帅毫不掩饰的翻着白眼,他们在四道的时候早就看腻了。魔族的出场一向都要搞得这么声势浩大,可惜半点作用都没有。
“四道一别,多年未见,甚是想念啊。”从魔族上方现出了一人的身影,身着玄色的铠甲,面色黝黑,双眼狭长,从脑后延长至面颊一侧的刀疤甚是明显,似笑非笑的看着天猷元帅三人。
老相识…
来人是魔族中颇负凶名的魔军,名唤婴士,四道神魔决战时,曾被当年的天蓬元军用九齿钉耙打成重伤,几乎身死,千钧一发之际被一黑袍人所救,只不过天蓬元军为了给天权前锋军枉死的兵将报仇,特意在九齿钉耙上添加了魂毒的元力,这种元力尤其难以清除,婴士便是活下来了,也要受尽魂毒的折磨,加之沾染了魂毒的伤口无法愈合如初,便成了今日的这副鬼样子。
“不知天蓬元军可还安好。”婴士冷冷的问着,他是个相当记仇的人,从他今日刚刚抵达军前,便急着找天蓬清算当年之恨,便可见一斑。
天猷心中暗恨这该死的老东西突然提及了天蓬这块伤疤,面上却仍是讥讽,“想见我天界的元帅,端的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一旁的翊圣将军也嗤笑着帮腔,“若是婴士大人愿意跪地自缚,断头请罪,让你一见元帅又有何难!”
婴士面色含恨带笑地盯着翊圣将军,阴恻恻地开口,“四道有名的闷葫芦小将不知几时学会了这嘴上功夫,咱们还真的是多年不见,应当刮目相看了。”翊圣将军气极,他分明是嘲讽自己这数万年只不过是学会了耍嘴皮子!
“要战便战恁多废话!”真武将军脾气一向暴躁,见翊圣将军吃了亏,顿时气上心来,面沉如水,“老婴鬼!今日某便要取你项上人头,以报天权之恨!”
婴士听闻后当即仰天长笑,恨声道,“今日究竟会是谁人取谁人的人头可说不准呢!”
“给我杀!”天猷一挥手,身后的天兵天将便各自成队,齐声嘶吼。
“杀!杀!杀!”
“老婴鬼!受死!”真武将军大喝一声,身子化作了流光,冲向婴士所在的方向,翊圣将军也随之跟了上去。婴士却是站在原地稳如泰山,似乎并未将二人放在眼里。
真武与翊圣飞至半空,突遭阻截,一团耀目的白光从先锋军中飞出,在二人面前炸开,真武根本不惧,连躲都懒得躲任凭白光在他身前爆炸,挥手间四周的元力极速聚集起来凝出一把乌黑的巨斧,横劈在了来人的身上。
白光散去,观此人面相却是个文弱的书生,不同于印象中相貌平平其貌不扬的魔族,此人的容貌便是放在人族也是丝毫不落下风的。拥有着这样的一副容貌,眼底却是跳动着令人胆寒的杀意,不是善茬。
书生一手立起屏障,一边后退,躲过了真武的一击,然后反手紧抓上了巨斧的斧背,眼中的狠戾爆起,嘶吼着将那幻化而来的巨斧生生捏碎,紧接着聚起了磅礴的魔气一掌打在了真武的胸口。
真武的战力相当的强,哪里会怕他一个小小后辈的攻击,生受了他一掌,丝毫损伤都没有。真武虚空一握,将许久未动的铁鞭取了出来,丝丝的雷光在其上游走,真武另一手掐诀,一条长鞭的虚影缠上了书生。
只见他双手间法术迭出,灰色的雾气萦绕周身,附着雷光的长鞭竟然一时无法近身。
而另一边翊圣也与另一人缠斗在一起,那人的法术不强却是有些诡异,似乎能提前预知到他的攻击方向。翊圣便不由得黑了脸,召出青灰色的帝钟,催动了帝钟的铜铃,清脆的铃声波纹一般荡开,扰乱了附近空间的元力,同着铃声颤动。
有效果。翊圣的手掌向着那人虚按了一下,空间里颤动着的元力便自行凝化成了薄薄的冰剑尽数攻向了另一人。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翊圣细细的观察着那怪人的行止,虽然动作已经十分流畅无碍,但是却隐隐会带着一丝停顿。
像是操控着,别人的身体。
难道是夺舍…
却又不像。
上方的四人战况激烈,下方的天兵天将与先锋军亦是斗得如火如荼,战场之上喊杀声震天响,抬手间各种强力的法术喷涌而出,让人眼花缭乱,法术与法术的交锋,法宝与法宝的碰撞,仿佛在演奏着一场毁灭的高歌。兵将们包围着魔族的两翼,恨不得一击便能使他们全部消失,还有的兵将带着小队直杀进了魔族的中央,在法术的范围内收割着魔族士兵的性命。原本拟定的简单试水一战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场巨大的混战。
而天猷和婴士则是一直不动如山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挥舞着手中的军旗不断地发出一条条指令,只是双方已经杀红了眼,指令根本没有多少作用了。哪怕战场上已经混乱如斯,他们两人也丝毫没有要插手干预的迹象。
婴士带来的是先锋军,却又带来了帅旗。有些诡异。天界至今还不知道此次魔族破封,所定的魔军元帅究竟是哪一位。当年四道的老相识现在只出现了婴士一个而已,其他的魔军,还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
这一战,他们会不会是另有目的。
天猷看着满面得色的婴士,不由得心头一跳。想着其他魔军竟然悄无声息的居于暗处,不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帅帐中,杨戬听着斥候的回报,不觉头疼,怎么会打得这么乱?这样下去不会出事么?他以往带兵,天兵天将均是老老实实听从指挥,逐步地蚕食敌方势力,像今日这样不要命的冲进敌群,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打,尚且是第一次见。
实则,在四道的战场上,这样的打斗不过是小儿科罢了,真正神魔的大战要比这还要混乱还要可怕。能力偏弱的会自发结成小队拼杀,能力强横的会单枪匹马的寻找目标进行屠杀。
什么人伦道德,什么恻隐天良,在战争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击。不管是如何温柔敦厚济弱扶倾的人,一旦投身于战场,都无可避免的沦为了杀人的机器,不得不为了生存而杀得你死我活。
仿佛被泯灭了人性一般。
战场上的人命,好似是沧海中渺小的一粟,他们的生或死,难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们的存或亡,无时无刻不在变换。
战争似乎像是另一个天道,在筛选着适合生存的种族,残忍而无情。
也或许,这才是战争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