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东陆的大地上,生长着九州的天柱之一,朱槿树,朱槿附近方圆百里世代居住着朱槿的后裔,他们是朱槿一族,但与朱槿却又不同,朱槿一族只是朱槿树的初代树灵种子在成长时分化而出的次等树灵,而能够成为天地之木的只有九州造物时诞生的种子,就如西陆上的另一位天柱一般。九州上的东西两陆诞生了天柱初代的种子,种子为了成为天柱而不断努力修行,但朱槿树当初因为一些缘故只诞生了唯一一个树灵,名唤闲同,西陆的若木则诞生了两个种子,一个琉璃,一个虞国。
九州诞生之初,神族人族妖族魔族四族子民都生活在这一片大陆上,神族被赋予了掌管事物运行的能力,妖族和魔族被赋予了强大的肉身和天生神力,而人族只是拥有悠久的寿命和同神匹敌的智慧。这些似乎平衡却又难以平衡的能力,为之后的战乱埋下了祸根。
九州大陆是第一块广阔无垠的陆地,它的贫瘠是必然的,但是作为第一块存在的陆地,九州又拥有往后许多大陆都难以企及的力量,便是诞生之力,它像一块温床,它拥有着最多的种子,这些种子或是独自生长成为独立的种族,或是相互融合形成新的种族,无数生灵无数种族皆是诞生于九州大陆。
在此之后的大陆皆失去了这样的具有创造奇迹的诞生之力。
而很快,九州的战乱时代到来了。
四族开战。
这一场战乱持续了很多年,四族子民各有损伤但是与之相对应的,也获得了非常难得的进步,在这一时期没有前车之鉴也没有典籍功法,一切的一切都是依靠各自的天赋不断摸索不断前进,这条道路非常艰辛,但四族都坚强的走了下来,建立了这个世界最早的秩序。
硝烟四起,但又百家争鸣。
后来,战争渐渐被平息了,神族退回了神族诞生之地,神山昆仑,并在不久后携带昆仑附近的陆地前往了半面,建立了天界,自此神族脱离了大陆在半面定居。而魔族和妖族实力强横,几乎覆盖了整个九州大陆,人族则是被迫到处逃亡,在妖魔两族先后划分了各自的居住地人族才有了喘息的余地。
四族也慢慢发展壮大,这中原本最软弱最无能的人族最先拥有了四族中最强大的修道圣地,臾川,人族也最先确立了发展的方向,向其他三族的能力看齐,人族的寿命最长在漫长的人生里与其死在虚无的等待中不如死在前进的道路上。
人族创造功法,总结其他三族的能力和优势,依靠各种各样不同的方式,最大限度的向其他三族靠近。他们研习了魔族的肉身,妖族的变化以及神族的法术,最终将这一切变作自己的能力。
很快,人族创造性的提出,修道,这一条道路,并对应的创建了世界上第一个有秩序有方法有目标的修道地,也为今后人族修真修仙的道路奠定了基础,往后的典籍中即便是神族也不得不承认修道的地位,并如此称呼着战乱前期的各族聚落。人族当时的首领是来自臾川部落的族人,在经过了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后,人族终于从妖族的手中夺回了臾川,所以才有了人族后来的朝圣之地。
人族的发展大大超越了其他三族,这其间,人类的寿命和智慧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他尚且是初次涉足人族的地方,九州还是那样贫瘠,想他在昆仑的那些无聊时日,总有种虚度光阴的感觉。
他在人族游历的时候,看到了一项非常熟悉的法术,不强但却奇特,施法的是个少女,有些笨拙也有些生疏,但仍非常耐心的施法,无数次,直至成功。那样奇怪的灵力流转,他这么多年,只见过一次,便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他询问了少女这是什么法术,少女答他,是修道门本家的法术,不好相告,他便又问少女所属的修道门,少女只是答他,是臾川最强三门之一。
他无奈,不知道少女为何不肯直说。后来好友也为他解惑了,因为那少女知道,他是神族。
那时,种族之间的隔阂,可见一斑。
某个月夜,他游荡到了一处山谷中,有幸再次见到了那奇特法术的施用,大范围的净化。他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人的旁边,细细的打量着,那人也转过了头,没有在意他失礼的举动,只是默然的笑了。
然后,他们便认识了。
那是他认识的,见过的,了解的,最好的人。
“想要得到,先要学会放弃。我想要得到的太多,需要放弃的必定会更多。”
“我所选的这一条路,艰难万分,但是只要成功了,就是好的。”
“有时候,过程往往薄弱,结果也必然会难以维持,只有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进行,结果才会无限的靠近自己的预期。”
那人,修为还是太弱,即便是在人族中比他修为高深的也大有人在,但是能如他一般拥有这样的梦想和思考的,只有他一个。或许,所有的事并不是修为高深就可以的,便是他,修为顶尖,也没有什么用处,尚不如处在第一步的那个人思虑周全。
所以,他只是个修行者,而那人却可以成为人族的首领。
他在那人的带领下参观了臾川,那是一片乐土,真实的乐土,这世界运行至今,唯一存在过的乐土。
九州之后,洪荒覆灭,再无臾川。
可惜。
他仍然记得,那人站在臾川的土地上时,显露出的自豪和对美好未来的无限向往。那是一种他此生都无法理解的感受,也是他此生都无法到达的高度。
他们互为好友,但思想上的差距,注定了他不能成为那人的知己。
很久之后,那人过世了。
那一天,臾川沦陷,曾经的乐土不复存在,那唯一的梦想之地,被一场血雨淹没,他赶到时,那人已经气息全无,睁着无神的双眼躺在广场中央,瞳孔涣散,死不瞑目,那些弟子们围在那人的身边痛哭着,臾川盛地成为了一片废墟。
他引了一道天火,焚去了好友的身躯,熊熊的烈火之中,他望着那人难以闭合的双目,心猛然抽痛,魔族攻进了广场,那些弟子们于悲痛中挺起了身姿迎战,前赴后继,至死方休。红雨中,这一边天火燃烧,另一边战意飞扬,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人的声音,‘看着这臾川,我便能预想到,未来九州大同的景象…’,那人永远都是那么自信,那么自豪,那么充满希望,只是现在,希望已死……没有预兆的,他的身子动了,法术随之使出,不知疲倦的杀了过去,他不知道杀了多少的魔族,只是不停地机械一般的抬手聚气,挥掌推出,杀到最后,精神都变得恍惚了。
红雨未停,弟子们聚在火旁怔愣的看着广场边缘杀得畅快淋漓,满身浴血有如魔头一样的那个神族,在杀光了进攻而来的魔族后,站在原地,望向这边,泪流满面。
对不起…
太迟了…
他原本一直以为对于死亡这种事,早已经麻木了,没有任何感觉了…可是他在那一刻,突然就崩溃了,心底一直以来压抑着的痛苦和悲伤,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了。
原来,他一直以来都小心地将那人当作了自己的信仰,默默地仰望着,而那一刻,他不止是失去了此生唯一的好友。他的希望被杀了,他的信仰死去了。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为那人保护了弟子,保护其最后的遗愿,或许,这些弟子带着师辈的心愿能够走得更远,终有一日能够真的实现大同的梦想。
而他因为干涉了人族和魔族的战争,受到了惩罚。
“天地不为,万生皆苦。”
“我辈之修行,修得是牺牲之道,九州大陆若想实现真正的大同,必定需要无数的如同我们一般的修行者奉献牺牲自己的一切。”
“济世一门的理念,便是济救人世,天地变幻莫测,济世之学也需与时俱进,但不可忘却济世的思想,以武止戈方得长生。”
“以武止戈,方得长生。”
他至今都还痛恨着当年魔族屠杀人族时,神族的明哲保身和无动于衷。臾川盛地的成长给了神族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所以,在臾川盛地遭到毁灭神族才会视而不见。因为相比于天地宠儿,臾川的威胁更大一些。
那个所谓的天地宠儿,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不知廉耻的跳梁小丑,好友却从未在意过重罹生的魔族身份,好心收留细心教导,将一切东西都教给了重罹生,可是魔族终究是魔族,都是些脏心烂肺的畜生!
弑师之罪。
后来神族欲杀重罹生,他便参与并设计了杀害重罹生的全盘计划。日御羲和由他一手带大,他清楚这孩子身上的状况,羲和或许忘记了她将自己的心借给了别人,但他在臾川首次见到重罹生的时候便认出了重罹生便是那个借走羲和一颗心的藏仙罹,当初他并未在意这件事,毕竟也只是羲和自己的问题,但是却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会。
他暗自唤醒了羲和的心,在那其中种下了情骨让重罹生对羲和无法自拔,然后借着休战的名义将羲和送到魔族。
是他暗中吩咐了羲和尽快怀上重罹生的孩子,而在原本的计划中是没有这一环的,亦是他教唆了羲和动手杀了苏缇,致使重罹生崩溃。羲和最后能杀了重罹生也是因为他在阵外呼唤了羲和的心,重罹生自然而然的会奔着羲和而去。
神族看中了重罹生的气运和天赋,有心留其一命,也是他四处周旋最终使得天尊下定了决心,将重罹生杀魂处死。
他也算是替好友清理了门户,报了杀身之仇。
若是没有重罹生降生,或许臾川会在那人的努力下越发壮大,或许九州真的会有大同的一天,也或许,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到来,在岁月的消磨下,失去梦想失去未来。
他,其实,多少也明白,即便没有重罹生,也会有另一个人出现扼杀臾川的成长,打破那个美好的梦想。那人在进行的努力,重罹生所做的一切,甚至是他策划的复仇,天尊都是心知肚明的,也可以说,这一切的发生,天尊都在默许,都在暗处推波助澜。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神族的统治而铺路。
茶杯里的茶叶微微打转,带起波纹。
他看着茶桌另一边的道士,想起了道士来时的提议。
影子……
那个人的影子……
不得不说重罹生真的很聪明,他知道所有人的软肋,难怪他当初找不到好友的痕迹,原来是被重罹生带走了,只是重罹生还没有利用好友的魂魄来算计他,就已经被他算计了。
只是一个第一步的修士,即使是九州时代的修士,魂魄也活不了这么多年。
“不必了。”他淡淡的笑着,“人为的做出来的影子,便是再像他,也不是他。”
那人拥有着那般强烈的大爱和梦想,不是区区一个影子可以承载的。
“大帝…”道士欲要开口,却又如鲠在喉,其实他都明白,可是…
他不由得叹息,他又何尝不想见好友一面,哪怕是只有一面也好,可是,连魂魄都死去的人,就算是做出来一个影子,又有什么用处…“难得你活到现在,真的不要再强求了。”这些年,他也一直都在纠结,如果他想,他可以做出一个影子,很像很像的一个影子,可是他不能,一个虚假的影子,虚假的信仰,虚假的希望,只会玷污了他的好友。
“好在,济世一门没有断绝,也算我没有辜负师尊的教诲。”道士惨笑,他自己能够活着便已经很难了,从九州崩灭变成一缕残魂,历经上古大战与四道乱世,他的残魂靠着这仅有的执念苟活至今,暗中推动着济世一门的传承…“只是可惜我仅仅是个残魂,至今都没有办法完成师尊的梦想,也没有办法建立新的臾川,实为不孝。”
“会有那么一天的,新的臾川也会有的。”
道士沉默,转而笑笑,“会有的。”只是他可能撑不到那一天了。
两人相视无言。
道士突然起身,向着他行礼,右手成拳放在眉间,左手成掌立在胸口,单膝跪地。这是臾川的礼。“承蒙青华大帝的召见,小辈万分荣幸。”
“你去吧。”他点点头,抬手间,将一道法术送进了道士的体内。
“多谢大帝。”
虚臾…
他,有些累了,今日讲了太多的事。
青玄,你看我这臾川如何?
真心,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