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离开占卜一条街,坐在教堂附近的长椅上,冷西罗喝着热乎乎的奶茶,晒着暖融融的阳光,舒服的四肢似乎要散了架,随口哼了一会小曲。她五音不全,哼的小曲音调古怪,但是她却能沉浸其中,几个路人不禁被她的快乐感染,情不自禁地微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姚润厚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的人,想着竹签上的预言,心满意足地说:“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冷西罗不知道这句话里饱含爱慕之意,说:“这句话是不是说今天是啥样个好日子,我咋会见到这么好的姑娘,对不?”
姚润厚心跳加快,红着脸说:“对,对,对极了。”
冷西罗兴奋地一拍巴掌,说:“有人夸我是好姑娘,呵呵,有人夸我是好姑娘。”
姚润厚是个很有勇气的人,面对爱慕的女孩儿时,变得前所未有的畏畏缩缩,冷西罗不明白古诗词真正的含义,他也不好意思直接了当地点明,说:“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善良的好姑娘。”
冷西罗伸了一个懒腰,说:“真是舒服,很久没有这么惬意了。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欣赏美景好好地吃好好地玩,可是没有时间。要是有机会成为普通人多好。”
姚润厚也喝着热乎乎的奶茶,说:“你不是普通人吗?”
冷西罗很想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担心会破坏她和姚润厚之间的融洽气氛,不得不继续隐瞒,随手指着路旁一簇簇绿油油的千手丝兰说:“我认识那种植物,叫做千手丝兰。”
姚润厚的注意力被成功地转移,说:“嵬州市到处是这种植物,净化空气的效果很好。”
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儿拿着一个崭新的相机,蹲在路边的千手丝兰前拍着照片,姚润厚猛然想起衣兜里的手机,掏出来对冷西罗说:“保持微笑,我给你照张相。”
冷西罗把脸贴在奶茶杯子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姚润厚按下键子,给她照了张特写。姚润厚看着相机上的照片,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这张不算,重新照一张。”
冷西罗抢过相机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发笑。她的脸颊圆滚滚肉乎乎,照特写的时候显得脑袋格外大。原本一个花见花开的可爱女孩儿,在照片里竟然成了一个丑八怪。冷西罗丝毫没为自己被丑化而气恼,笑嘻嘻地说:“留着这张,等你上课打瞌睡的时候拿出来瞧瞧,保准你全身一个机灵,再也不瞌睡了。”
姚润厚越来越觉得冷西罗亲切幽默,说:“好,听你的。”
冷西罗把玩了一会相机,说:“人真是聪明,可以发明出这种通讯的设备。我五岁以前从来没见过手机,哥哥来到我家后,我才见到这种东西。当时的情景特别好笑,我指着手机说‘这是个什么妖怪,长得这么奇葩’”
姚润厚说:“你住在什么地方,怎么会没有手机?”
冷西罗想逐步地透露出关于她的信息,说:“我的家乡离这里很远很远,环境优美,与世隔绝,那里有小鱼小虾小螃蟹,有形形色色的贝壳,有很多漂亮的海鸥。”
姚润厚说:“我知道了,你的家乡是一座滨海的城市。华夏国哪座滨海的城市那么落后,连手机也没有?”
冷西罗说:“关于我的家乡,有很多神秘有趣的传说,冷氏家族的历史更是源远流长,在华夏国的每个市镇乡村,都流传着关于冷家叱咤风云的英雄故事。”
姚润厚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哪个故事里提到过姓冷的人物,说:“你的家族该不会出过大将军,或是有人当过宰相?”
冷西罗说:“没有,我家没出过将军也没出过宰相。不过我的家族世世代代以守护正义为己任,为了这个责任,我的家人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丢掉生命在所不惜。”
姚润厚肃然起敬,由衷地说:“冷家真了不起。”
冷西罗一番侃侃而谈,成功地赢得了姚润厚对她家族的好感,打算适可而止,以后再找恰当的时机坦白一切,说:“可惜我爸爸妈妈不会用手机,想念他们的时候也不能打个电话。”
姚润厚温柔地拍拍冷西罗的头说:“寒暑假的时候可以回家看望爸爸妈妈啊,只,只要你愿意,我会陪你一块回家。”
冷西罗说:“哥哥不但带去了手机,还带去了电脑,我家没有宽带上不了网,只能看他一早存储在里面的动画片。没过多久,电脑没电了,我再也看不到动画片了,后来只要逮到机会,我会没日没夜地看。”
姚润厚说:“是《猫和老鼠》吗?”
冷西罗点点头说:“对啊,正是《猫和老鼠》,看得我走火入魔,好几天没有睡觉。”
姚润厚说:“我小时候喜欢看美少女战士,总想着如果我能钻进电视机里和水冰月一起并肩战斗打坏人就好了。”
冷西罗开玩笑说:“佳语姐姐虽然不美,但是一个女战士啊,你可以和她一起战斗打坏人。”
姚润厚的厌恶之情一下子窜了上来,收敛了笑容,说:“拜托你一件事情,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任何一位驱魔师。”
冷西罗尴尬地一笑,想起木远说姚润厚憎恨驱魔师的事情,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很讨厌驱魔师吗?”
姚润厚的神色越发僵硬,过了一会终于点点头。
冷西罗说:“为什么?”
姚润厚沉默了一会说:“在我十岁的时候,妈妈被一个魔鬼附了身,一个驱魔师找到了我家杀死了那个魔鬼。”说到这里,姚润厚的眼睛肿出现了愤恨无比的光芒,如淬了毒的匕首,寒冷彻骨,震人心魄。
冷西罗不解地说:“他救了你妈妈啊,你不是应该感谢他吗?”
姚润厚咬牙切齿地抓着椅子扶手,恨恨地说:“他一剑刺入了我妈妈的身体,杀死了那个魔鬼,也杀死了我妈妈。”
冷西罗大吃一惊,说:“驱魔师不能伤害被恶鬼附身的人,他这么做触犯了法令,胆子可真大。”
姚润厚说:“他是一位成名已久的驱魔师,在他手里从来没有逃脱的恶鬼,他害怕附在我妈妈身上的魔鬼逃走影响了他的名声,根本不在乎无辜人的性命。”
冷西罗义愤填膺地说:“真该死,他这么做,应该被处以死刑的。”
姚润厚说:“他害死了无辜的人,应该被送上断头台,却因为家族有权有势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冷西罗愤愤不平地说:“他到底是谁?”
姚润厚说:“驱魔厅厅长的亲弟弟安辅。”姚润厚提起这个人,愤恨的目光向东南方向看去。
嵬州市坐落在常青山余脉上,三面环山,一面邻水,在教堂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东南方依山而建的一座豪华古宅,峰峦叠翠间,亭台楼阁遍布,气势恢宏,像极了古时候的皇宫。嵬州是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拥有将近九百年的历史,发展到现代,从前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筑物早已不见了踪影。到处都是有着西方建筑风格的高楼大厦。唯有东南方那处依山而建的古宅保留着古代文明的痕迹。冷西罗眼力好,甚至可以看到水榭湖泊边红白相间的牡丹花,以及进进出出的女仆,都穿着百年前那种样式古朴的衣服。
姚润厚恨恨地说:“那里是安辅的家,我每天都会面对那个方向进行千百遍的诅咒。”
冷西罗说:“我听说过,安家在一百年前是名气十分响亮的驱魔师家族,安家的祖先为了彰显家族的与众不同,模仿皇宫的样子修建了自己的宅院。安家倒台之后,那里开发成一个旅游景点。家族重新崛起之后,安彻重新修建了宅院带着家人回去了。”
姚润厚说:“有一次,我在身上捆绑了炸药,想和安辅同归于尽。可是我还没进入他们家的大门,就听说了他的死讯。”
冷西罗想了想,说:“我知道了,那个人在七年前死去的。”
姚润厚说:“如果他没有死,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一会给妈妈报仇雪恨。”
冷西罗同情地说:“失去了最亲的人,你肯定伤心死了,你爸爸呢?”
姚润厚说:“我爸爸深爱着我妈妈,妈妈去世之后不久,爸爸得了精神分裂症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没过多久也去世了。我曾经拥有那么幸福的一个家,全都毁在安辅的手里。”
冷西罗理解他心里的怨恨,却无法理解他因此而怨恨天下所有的驱魔师的心情,说:“昨天在哥哥家里,我觉得你很讨厌佳语姐姐,是因为她是一个驱魔师吗?”
姚润厚心里闪过一丝愧疚,说:“在那个人死去之前,我日思夜想的就是有朝一日为我爸爸妈妈报仇,恨意如烈火一般烧灼着我。那个人突然死去之后,我的恨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比以前更加强烈了。憎恨天下所有的驱魔师,我明明知道这样不应该,可是我控制不住。”
冷西罗说:“这么多年了,是谁照顾你啊?”
姚润厚神色黯淡地说:“我姑姑,爸爸被关进精神病院之后,她挑起了照顾我的重担,也接手了家族的生意。”
冷西罗感觉到姚润厚在提起姑姑的时候,丝毫没有亲人间应有的浓厚感情,不禁怀疑他的姑姑对他不好,说:“她是个好人吗?”
姚润厚完全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说:“姑姑一直希望能有一个人取代我的位置,可是她结婚二十年一直没有孩子。”
冷西罗的同情心又加深了几分,一个年幼的孩子骤然失去了双亲,陪伴在身边的唯一的亲人对他继承人的位置虎视眈眈,难怪他的双目中总是流露出一种浓浓的悲伤之情。
冷西罗说:“我想对你说一些话,也许这样的话你已经听过不下千百次,也没有什么新意。我还是要说,忘掉所有的怨恨吧,好好地活下去。”伸出双手摁住姚润厚的肩膀,暗中用了一个欢心术,驱走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
姚润厚果然开心起来,凝视着冷西罗俏丽的脸庞,说:“没错,这样的话我听了不下千百次。”
冷西罗说:“想想你的未来,也许过不了多久,你会和你喜欢的那个人组建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然后会有几个很可爱的孩子。有男孩子有女孩子,个个都比洋娃娃可爱漂亮。怎么样,一想到这样的未来是不是很开心?”
姚润厚想象了一下那种幸福温馨的情景,愉快地点了点头,说:“以前的我心中总是充满悲伤和怨恨,遇到了那个一见钟情的女孩子之后,我终于找回快乐的感觉了。”
冷西罗一拍巴掌,兴奋地说:“爱情的魔力啊,真是不可思议。”
姚润厚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冷西罗不了解男女之情,茫然地说:“一见钟情?真的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刚刚见面就对上眼的事情吗?”
姚润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见钟情那么美好的事情,被冷西罗形容的啼笑皆非,说:“我爸爸的家世显赫,我妈妈却是一个贫穷的农家女。地位十分悬殊,我爸爸和妈妈一见钟情,几经坎坷终于结了婚。从我懂事开始,爸爸经常跟我讲初次见到妈妈的情景,美好的宛如梦中。”
冷西罗说:“因为爸爸妈妈的缘故,你一直相信一见钟情喽。”
姚润厚点了点头,掏出钱夹,从里面拿出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姚润厚大概五六岁的年纪,头上梳着两个冲天髻,脸颊上分别画了两个大红点。她妈妈俏皮地眨着眼,笑的十分灿烂。她的父亲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笑容温和,眉宇间有着浓浓的书卷气。
冷西罗极力忍着笑,说:“你怎么会是这样的打扮?”
姚润厚说:“我妈妈性格活泼,三十多岁了仍然像个小孩子。小时候上学刚进教室打开书包,我总会大叫一声,你猜猜为什么?”
冷西罗晃了晃脑袋,说:“书包里有吓人的东西。”
姚润厚说:“我妈妈经常在我的书包里塞上几条毛毛虫。我小时候没受过同学的捉弄,倒是经常被我妈捉弄。”
冷西罗笑了一会后再也笑不出来,为姚润厚的妈妈年纪轻轻香消玉殒感到无限惋惜。
姚润厚说:“我妈妈还在我的脖颈上画过小耗子,在我的鞋里塞过粉笔头。看着我哇哇大哭的神情,爸爸很心疼,想责怪妈妈舍不得,哄我又哄不好,不知所措的样子很逗乐。小时候我总是生妈妈的气,也总是生爸爸的气。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一幕幕令人又气又恼的往事,竟然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每当肖桦提起他的父母吵架打架的事情,我更感到童年的我宛如活在蜜罐儿里。拥有一个温馨的家庭,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我的家恰如一颗美丽的琉璃珠,倏然之间被摔得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