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外婆
我像只灵魂，孤孤单单的来回穿梭。
就在这里，外婆几天前还为我煮过长寿面。这里，她笑着对我说：回来啦？吃过饭了没？这里，她曾打过我，那是小时候。这里，我偷看她熟睡的样子。然而现在，她却彻底的熟睡了，永远的闭起了眼睛，屏住呼吸，狠心离我远去。而我也再也不需要偷偷看她，她不会再发现了。
（——Lantis）
“姐！生日快乐！”
“谢谢。”
“有没有吃到长寿面？”
“还没有，外婆正在做。”
“我也想吃。”
“好啊！那你过来吧！”
“真的吗？”
“你过来吧！”
“好。”
我猜想对她来说，每一个节日，都是一种煎熬，圣诞节如此，情人节如此，就连自己的生日，也是如此。太过凄凉了， 不是吗 ？没有阿俎的节日，没有阿俎的生日。
她该有多想念他，该有多想念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阿俎，我有事找你。”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怎么了，小公主。”
“我现在要见你。”
“好啊！”
“你在哪？”
“我和阿寺在球场。”
“我马上到。”
“好。”
我拿着录音笔，跑去球场找阿俎，我想给姐姐一个惊喜，一份久违的礼物。
“Lantis 这里！”阿寺向我挥了挥手。
“阿俎。”我喘着气说
“慢慢说，怎么了？”
“对着这个录音笔说一声：生日快乐，还有，我爱你。”我还在喘气。
“为什么？”阿俎疑惑于我奇怪的举动。
“我也可以说吗？”阿寺开玩笑说。
“不要你说，我要阿俎说。”
“为什么要我说？”
“拜托啦！”我认真的表情似乎怔住了他。
“好吧！”
阿俎拿起了录音笔。
“等一下。”我说。
“又怎样啊？”
“广播马上就要开始了，等音乐响起，你再说。”
“哇！你到底在干嘛啊？Lantis！”
“安静！”
广播室的准备已经就续。。。。。。
（——花寺）
Lantis走后，阿俎突然回头，问我。
“东东？生日快乐？东东是谁啊？”
“我怎么会知道？”我不敢直视阿俎的眼睛，我害怕阿俎察觉什么。
（——Lantis）
姐姐点开了录音笔的开关。
“东东，恩。。。生日快乐，还有。。。我爱你。”又过了一会儿“东东，我想你了。”
她微笑着落着泪，望着那支录音笔，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播放，然后眼泪也一遍一遍，一滴一滴的流。
我转过脸，背对着姐姐，陪着她一起哭。
爱情在最悲伤的时候，上帝究竟在做什么？爱神又去了哪儿呢？
还会悲伤到什么程度？
暴风雨过后，又是否真的存在一次春暖花开呢？
（——慕紫东）
阿俎：
这一生，你真的有可能记起我吗？
还是一直到死，我都再也不能够面对你，面对爱情。
再也不能够听你在我耳边蜜语甜言。
再也不能够和你肆意的相拥在这片蓝天白云下。
只能各自过着毫不相干的生活。
错过这一生一世，错过彼此的生命。
“东东，恩。。。生日快乐，还有。。。我爱你。东东，我想你了。”这段录音的背景音乐竟是bleeding love，阿俎！你能记起那一次校庆我表演的那首歌吗？歌词呢？
。。。。。。。
窗外下起雨。
视线好久都没有再像今天这样模糊过了。
悲伤，究竟要与我缠绵到什么时候，它爱上我了吗？
吹灭蜡烛的前一秒，我许愿：我只愿那个我爱的人能够记起我，记起我们之间的爱，无论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是我太自私了对吗？
还是上帝的另一次玩笑，一次愚蠢而可怕的玩笑。
那么如果让我知道代价是如此巨大，我怎么还会在愿望之后加上那句：无论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呢？
我渐渐明白，生命中，愿望与代价都是等同的。
有得。。。就必定有失。
那么这一次，我能否反悔呢？
就算那个男人不会再想起关于我的任何信息，我只要外婆回来就好，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空荡荡的厨房、卧室、客厅、阳台。。。。。。我发誓我从未感觉这个家有这么空过。
我嗅得到每一间屋子里，都充满着外婆的气息。心快要痛死了，真的快要痛死了，为什么又要扔下我，为什么？
我像只灵魂，孤孤单单的来回穿梭。
就在这里，外婆几天前还为我煮过长寿面。这里，她笑着对我说：回来啦？吃过饭了没？这里，她曾打过我，那是小时候。这里，我偷看她熟睡的样子。然而现在，她却彻底的熟睡了，永远的闭起了眼睛，屏住呼吸，狠心离我远去。而我也再也不需要偷偷看她，她不会再发现了。
外婆：
对不起，怪我一直感受不到你的爱。
我竟然不懂，
如果不爱，你就不会带着我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忍受包容我的一切。
如果不爱，你就不会用心烹饪那么多年。
如果不爱，你才不会赌气，狠狠地瞅着我的堕落。
如果不爱了，怎么还会有那么多话要对我说，那样唠叨呢？
怎么会不爱我？是我一直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是我一直以来屏蔽掉自己的心，不去承认，您是那样的爱我。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怎么办？
从今往后，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Lantis）
葬礼举行的很简单。
姐姐很可怜，她显得更加瘦弱了，不再流泪了，却一直跪在那里，不肯离开。
上帝听到了姐姐生日许下的愿望，然而为了替她实现这个愿望，它将所有悔恨一并交给了姐姐，让她去悔恨，让她对生命死心。
在她不吃不喝跪了那么久之后，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清晨，我看着慢慢苏醒的姐姐，看着她手背上挂着的吊瓶， 看着吊液一滴…两滴的融入她的血液，融入她的生命。
“Lantis，外婆。。。她真的走了吗？”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悲伤的溢了出来，淹没了她的视线。
“姐。”
“她真的离开我了，这一次，她真的生我气了。”她呆呆的半卧着，我握着的双手，是那么冰凉。
“姐你别这样，外婆走的很安详。姐，你看看我。。。”
“Lantis这世界就真的。。。只剩下我没走了，只剩下我没有走。”
“姐。。。”我梗咽着，抱住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是？”我转过身，看到那个女人推开了病房的门。
“我是她妈妈。”那个女人冷漠的说。
“你们聊。姐，我出去一下。”
（——慕紫东）
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我质疑此刻站在我病床前的这个女人，质疑她是否真的是我的亲生母亲，质疑她是否真的曾今被外婆生过养过爱过。
“你节哀顺便吧！剩下的事情我会替你处理好的，别太伤心了。我很想陪着你，但是公司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我不能一直在这边待着。”我望着窗外听着她故作低沉的语气，我不用抬起眼皮审视她的虚伪。
那是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冷漠和无情。
“你走吧！”我努力抬起眼皮，我再也无法无视，无法忍受，我伸出手，用力推开了这个令我作呕的女人。
“你节哀顺变吧！”说完，她起身，离开。
离开前，除了她脸上的虚伪和无奈，我再也看不到什么。
“快走！”我背过脸，不去看她。
我想我不需要这样的安慰。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以让我留恋的吗？”
“姐！你听。。。”是Lantis
是那只录音笔，是阿俎的声音。
Lantis试图为我找出一丝希望，试图让希望能够拯救我于绝望中，试图能够让我生出一点点想要活下去的意念，我知道，我懂。
“你还有阿俎，我不许你有轻生的念头。”
“Lantis 也许，阿俎他永远都不会记起我。”
“不会的，他一定会想起来的。姐，我不许你离开我，我不许你有轻生的念头，你答应我，你答应我。”
“Lantis 我真的太累了，真的好累。”
“姐，你等我。”
她拿着录音笔，推开病房的门，跑了出去。
。。。。。。。。
我看见外面又下雨了，我看到她带着阿俎走了进来，看到站在病床边上俯视着我的他，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压抑我的感情了。
我看到思念来来回回碰撞在一起，撞得头破血流，我也愿意。
我掀开被子，发疯了似的跑下床，我跑去抱你，用尽全身的力量，抱住你，可不可以再也不放手，阿俎，可不可以？
你摸着我的脑袋，像从前一样。
“外婆走了，外婆她离开我了。。。”我啜泣着，把头埋进了你的怀里，像是真的找到了一处避风港一样，我又有了依靠，我又找回了你。
“东东，你要好好活下去，为那些你爱的人，好好活下去，你能答应我吗？”
“恩！”我拼命的点头。拼命的点头。。。
却不知道，那是幻影，那是泡沫，是个漫长而苦涩的梦。
醒来后，人们仍旧躺在原处，夜深了吗？我侧过头，看到Lantis趴在沙发上，熟睡着。
我依稀记得梦里，他在我耳边说的。
他要我活下去，为那些我爱的人。
我答应了你，阿俎，我答应了你。
那么我，是否也该遵守诺言呢？即便是在你和我的梦里。
或者我只当那是一场梦？
西班牙，那是除了台北之外，我最熟悉的国度了。那里，我曾迷失自己，找回自己，却未曾忘了自己是谁，你是谁？阿俎，我想念你，疯狂的思念着你。
无论我的目的是再次缅怀，亦或者只是为了逃避现实。
旅行，都是我最好的选择。
这里，没有人认得我。
这里，更没有人能够，伤害的了慕紫东。
我猜想这个国度，它离悲伤最远，所以我再度重度。
这个国度，它不属于伤界的范畴。
然而我也可以静一静，好整理我的心情。
数月后。。。。。
时间，的确像老人们所说的那样，可以治愈所有的伤痛，几个月前的我怎么会想到，今天。。。又是这样的呢？
我竟然学会了要爱自己，爱护自己，爱惜生命。
无论是为了回国后的证实，还是纯粹无聊整理自己，结局是：我确实深深地爱上了我自己，我懂得了如何珍惜生命，珍惜我自己。
我不敢说从今以后我都是如此，但至少这接下来的数月里，我都只会为了慕紫东这个女人而活，只为自己而活。
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轻松快乐。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的时候，我学会了伸伸懒腰，然后起身拉开窗帘，推开落地窗的门，呼吸这一天第一口清新的空气，告诉自己我还活着。
“活着，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我会用国语对自己说。说完，就真的会奇迹般的发现幸福又多了一点，累积了一点， 又存下来一点，就一点点。
然后我走进厨房，为自己热杯牛奶，再烤上两片面包，中间加上一片可爱的椭圆形煎鸡蛋，当然，有时也会加些火腿和沙拉酱。
我的专属餐桌是靠窗边的，那里可以看得到海，你可以一边用餐，一边倾听海浪冲击到岩礁的声音，那无疑是一种享受。
准确来讲，我现处在安道尔的某个靠海的一间单身公寓中，这是我要求那个女人为我做的第二件事情，她做到了，这里指我那位伟大的母亲，她替我买下了这个靠海边的单身公寓，或许她认为我会长居在此吧！亦或我真的会长居此地也说不定。
吃过早餐后，我会去做面部按摩，美容院：已经成为我常常光顾的地方之一，也许是因为心情一直处于很轻松的原因，也许是这家美容院的皮肤护理技术实在是太高超了，以至于我现在每次照镜子，都会笑的如此呲牙裂嘴，自恋到不行。
做完皮肤护理，接下来去的地方就属书店了，真不愧是学中文系的，好想表扬一下自己唉！但我并不是书虫，我会买本名著或者是一本西班牙小说，拿回家慢慢看，大约2周时间，我会读完一本。
走出书店，顺便就去逛逛街，除了会买些好吃的绿色食品， 也偶尔会买买衣服鞋子之类的，后者的频率大约在3周一次左右，不会很频繁。
到了午餐时间，我会选一家比较合我当天当时心情口味的餐厅，或者酒店，进去美餐一顿。不得不承认，到目前为止， 我仍然没有烹饪的天赋，我身上应该没有那种细胞吧！不然怎么会这样呢？
午餐时间结束后，我会跑去某间琴行，敲敲打打。爵士鼓，是我的最爱，但纯属娱乐兴趣而已哦！
告别琴行后，我散步回家，我已经渐渐喜欢这种习惯不开车的生活。其实偶尔走走路也是很美好的，其实只要自己喜欢，怎样都会从中得到快乐，我很快乐。
下午4：00，我都会准时为自己煮一壶绿茶，然后坐在露台的靠椅上，端起手边的茶杯，细细品尝，桌上也偶尔会摆一块带有草莓味道的提拉米苏，就算不吃，看着也是一种幸福， 它属于思念，是我对阿俎的思念，我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起那个我爱的人，我，没有再悲伤。
这时，Lantis会打来电话，问我这一天来的情况。也会无聊到让我找个西班牙男人去恋爱。或是劝我结婚之类的，我们总能畅谈，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她还是个孩子这个事实 我们无话不说。
她偶尔也会提及到我手中端着的那杯茶，因为那是她从台湾寄来给我的。
“姐，你不会一辈子都住在西班牙吧？”
“我也不知道。”
“不要啊。。。姐。”
午后，我会拿起一本还没有看完的书，继续读，等眼睛感觉有些疲倦的时候，已过了晚上8：00了。
我会起身，再为自己做盘水果沙拉或者蔬菜沙拉什么，那会是我的晚餐，会不会太营养啊！嘻嘻！
傍晚，天空布满星辰，我打开电脑，看看新闻，发布日志。
晚上10：00 冲过澡，然后进入另一个世界，那是我和阿俎的梦。
也会在周三和周天这两天，跑去泡温泉，然后试一试夜不归宿的感觉，出过一身汗，就感觉全身轻飘飘的，立刻就能飞起来。
日程，当然也会随着当日的心情而发生变化。这种变化或轻微，或巨大，我随心所欲的。感受自由，难得的自由。
今天的愿望，绝不会遗留至明天，上一秒所想到的，下一秒就一定要去做，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才是随心所欲到淋漓尽致的境界，这才是我。
既然我们都在等死。
既然我们都不知道生命会在目录的哪一页终止。
那么就把所有的日子都视作是末日。
那么，就不许我有任何遗憾。
不许强迫。
不许抑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