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呼呼地跑到服务台,调整了一下呼吸,很礼貌的对里面的人说:
“护士小姐,我能借一件病号服吗?”
我知道这些母老虎都是经过训练的,不好惹,所以特别小心。
“不是已经有了吗?”
她连头也不抬,好像在看什么特别吸引她的东西。
“那件已经湿透了,我们来得仓促,没来的及准备,家又远,能不能……”
我还没说完,她就抬起那尊贵的头颅,吓了我一大跳——不抬头还能看,抬了头就不能看了。尤其是在医院,这副尊容还是少看的好。否则会提前出院的。我说她怎么迟迟不抬头啊,原来是怕吓到别人……
“医院有规定的……”
她又把医院的规定搬出来,这么陈旧的东西,搬来搬去不累吗?医院那些破规定谁不知道?有钱买命,没钱卖命。
“求求你啦……她刚做完手术,难受得不得了。请你通融一下,我会洗干净还会来的……”
我已经开始哽咽了,真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良心。上帝啊,救救我们吧……
“真是难办啊……好吧,我去给你拿。”
她懒洋洋的站起来,这时我有幸看见了吸引着她的庐山真面目——《中国各省市地图》。估计是旅游没钱,过过眼瘾。不过幸好不是什么儿童画册,否则她要从小时候幻想个够才帮我拿衣服,我就该哭死了。也就那智商了,我建议她再放本汉语大字典在身边,不过她的思想道德素质要比文化素质还低,那该怎么办才好呢?自生自灭吧。
‘千呼万唤始出来,一只老鼠半遮面’,她一边擦着汗一边嘀咕着:
“真是烦死了。”
人如果过于白痴啊,烦恼就是多。嫌麻烦坐办公室啊?那多舒服!还有人给你端茶倒水。也不问问自己有没有那智商享受!没那命就别怪没机会。不会用筷子嫌筷子长的长。躲到墙角哭去吧!丑八怪。
“真是太感谢你了……”
我满脸堆笑,说了一大堆违心的话,其实我心里早就喊了一百遍:
“累死你个大老鼠!”
“去吧去吧……”
她还很不耐烦。慢儿慢儿熬吧,一直到老都没人要,除非那人不想要命了。而且天天晚上有人打扰你看地图册。想去旅游吗?还是省省吧,多花钱整整你那张脸,也不亏了在医院干一辈子……
我赶忙跑去病房,婴美让阿姨哄得好的不得了。我受的委屈就一下子全没了。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借来了?不容易。”
看着阿姨羡慕的表情,我就知道她们在这方面也吃了不少苦头。
“阿姨,你们接着聊,我去打壶热水给她擦擦。”
“擎爱,不用去了,我一会儿就好了。”
婴美还在那儿硬撑,没有缸大的胃就别揽十斗米。她那个干净样我还不清楚?
“没事的,你好好躺着,有事儿给阿姨说,我马上——回来!”
我做了个超人的动作,‘呲溜’一下就没影儿了。
我给阿姨也打了一壶——滴水之恩用壶相抱,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接着很仔细很仔细的给婴美擦洗,今天才发现,我家婴美是这么的娇柔可爱,细滑白皙的皮肤,丰满的身材……亲爱的婴美,让你受罪了。
当我看见她肚子上的纱布时,我真想拿下来安在我身上。可是这又有什么用?上面是婴美的血啊……我钻心的痛啊……怎么样才能让她好受些?讲讲故事吧。
“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舒服啊~~!”
她的脸疼得都变形了,还有些浮肿,我真想抱着她大哭一会儿。
“我不能吃饭,难道你也不吃了吗?你还要照顾我呢。要吃的壮壮的才可以。”
“你恐怕我能嫁出去。吃这么胖,你要我啊?”
“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哎。伤心啊。我转悠了半天,还不如只见一面的人……”
“你说什么呢。他们会不会给咱打电话呢?”
“我忘了带手机过来了……”
“很正常。你要不丢三落四的就不是你了。”
“呵呵……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去樱桃沟摘樱桃。那个时候你真是笨哪,连树都不会爬。还想吃,一个劲儿的说:‘擎爱,看那樱桃,我要樱桃……’它自己又不会听你的话,乖乖的往下掉。只好我爬上去喽。可是我也不会爬树啊。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你不会?那……真是傻瓜。”
“哪里,我是天才。最后还不是上去了?我一手抓着枝子,一手摘樱桃。你在下面笑啊,捡啊,忙得像个兔子。我也好高兴啊……看着你用小褂装满了樱桃,我竟忘了自己还在树上,手一松想拍个巴掌,结果‘咚’的像个炸弹一样掉下来了……”
“白痴。”
婴美含着泪说。
“还不知道咱俩谁白痴。你撒了樱桃扑到我身上,使劲儿的摇啊,叫啊:‘擎爱,我不要樱桃了,擎爱,你说话啊……’当时我就想,我不被摔死也得被你摇死啊……”
我学婴美的声音有点儿变态,毕竟现在的嗓子没有童年的那么清纯响亮啦。
婴美抿抿嘴,眼里含着泪花。旁边的阿姨都哈哈的笑了,不知道是笑故事,还是笑我那变态的声音。
“那个时候你还硬要背我下山。就你那玉米杆儿的小腿,撑你自己都已经购费劲的了,还背我?到时候我们一块儿滚着下山……”
婴美笑了,我心里舒服多了。
“那时候我们几岁?”
婴美用食指打了个小钩钩——她还记得啊。童年是多么的美好啊。虽然苦了点儿,但是没有怎么受罪啊,现在的婴美,我可怜的婴美啊……不过更糟糕的是,这时感觉到肚子饿得难受了。
我胡乱的吃了几口——尽管很好吃,但我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任务啊。
我把衣服给婴美换下来,跟阿姨借了个盆,拿着就去要洗。这时婴美笑得夸张把我吓了一跳:
“你干嘛~~!会伤到伤口的!洗个衣服有那么好笑吗?!比我讲的故事还好笑?品味这么低俗……”
真怕她控制不好把伤口笑开,血喷出来吓到大家,这些人活着也不容易。
“还笑?很好笑吗?”
我回头故意逗她,她还在笑,憋的脸都红了。
“真的好好笑啊。呵呵……”
我也傻笑两声,瞪了她一眼。她不再笑了,温柔的看着我。
我回想着婴美平时洗衣服的样子,把衣服放进盆里,打开水龙头,把衣服泡泡,把水倒掉,再接点儿水,倒上洗衣粉,洗衣粉?哪儿有洗衣粉?这么大的医院怎么连个洗衣粉都没有!开什么医院?口口声声讲卫生,讲卫生是要有条件的。算了,还是用手搓吧。用手搓,怎么搓啊,我不会……
真是功夫用时方恨少啊!平时不该让婴美洗这么多衣服,我还换得那么勤……大概是我累得她,所以得什么鬼急性阑尾炎。后悔啊……随便搓搓吧,大不了多搓一会儿,但心里还是挂念着婴美,虽然有阿姨们看着,可我放心不下啊……于是我就放开水管猛洗猛搓……不到一分钟,连我身上穿的也洗了。
突然推门进来一个老太太,吓了我一跳……做贼心虚啊!我赶紧弯下身子做搓脚状。以免她看见我身上的水。
她满脸疑惑,用吃惊的眼神看着我,心想洗件衣服至于累成这样吗?幸好她没看见我洗衣全过程,否则她会因狂笑而……而我的脸面也荡然无存。
又洗了一会儿,我回去了。刚一进门,大家看到我的样子都笑得不行。肯定是婴美对她们说了什么!
“云幼婴美!你这叛徒!躺在医院还不老实!出我的洋相丢我的人!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现在众目睽睽,我要保持我淑女的形象!要忍耐,忍耐……”
我在心里默念,把要爆发的脾气压到最低。可是她们笑得也太夸张了吧?不就是……我的尊严哪~~!被她们一层层的剥光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躲在洗手间让那个老太太一个人笑,这里可是一屋子人啊……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