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久经考验”的伴侣,结婚是必然的归宿。
然而,这个世界很有意思,人类在创造出“必然”这个词的同时,又创造了“竟然”这个词。
他俩“竟然”没有结婚!
“必然”描述的是一种判断,“竟然”描述的可是一种真实的结果。
蒋亚萌改口叫“妈”之后,就催促着李江平改口。从此,李家多了一个女儿,蒋家多了一个儿子,因为他们都把彼此的父母唤作“爸爸妈妈”。蒋家夫妇从来没想过要用女儿的婚姻来致富,他们已经很富有,根本用不着,但是对于蒋亚萌这个行动,他们还是很不认同的,太草率了,李家该付出的一点儿也没付出,这么容易到手的儿媳妇,一家人会珍惜吗?这还真是捏着一把汗的!但是,看看李江平的沉稳与和顺,看看他爸爸妈妈喜形于色的欢快与热切,再看看女儿的心满意足,蒋家夫妇终于逼迫自己放弃了顾虑。
然而,没想到的是,初涉职场的李江平非常不顺利,尽管他任劳任怨而且还处处小心,但是似乎总不能走进顶头上司王主任的“视线”。而且由于他“能者多劳”,很受个别老同志“气中”,结果小麻烦接连不断。有句名言说得好,“阻挡你的,不是面前的群山,而是鞋里的一颗沙子”。刚刚参加工作,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有所作为的李江平,一不留神就陷入了这则名言的“意阱”,他的鞋里灌满了沙子。渐渐的,“后无寄托而前途莫测”的绝境越来越清晰,照此下去,不加改变,只有四面楚歌了。
李江平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人,痛定思痛,他仔细查找自己陷入被动的原因,最终归结为两条——一是自己太过突出,从小就靠学习靠真才实学杀出重围的人,工作起来无论态度上还是绩效上,都不会是低下的,这就会刺激一些“固有频率”不高的人;二是自己没有“人”,一个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在市里和本系统都是“举目无亲”,相比大伙三姑六舅的,这也许才是最致命的。
李江平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服输的人,他既然能在强过自己的刘玉强手里夺得蒋亚萌,就一定能在四面楚歌的境地中异军突起!
他举一反三,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两个不利因素其实是可以倒置的,一旦倒置成功,就是两个绝对无敌的有利因素——先想办法找到“人”,有了“人”,再加上自己的努力和高效,出头之日指日可待!到时候就让我那小萍萍整天象过年一样高兴!
李江平豁然开朗,他甚至依稀看见了未来的日子里,蒋亚萌正跟随着他这位成功人士,欢乐开怀!
“为了萍萍,我一定要赌一把!”李江平咬紧牙关,暗下决心。
其实,他的萍萍早就已经很满足了,她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丈夫”去赌什么,只要他平平安安,哪怕是窝窝囊囊过一辈子,只要在一起,她就高兴。
这是两个人相爱以来,第一次在人生战略上出现分歧,有分歧不可怕,可以通过沟通加以消除啊。但可怕的是这种分歧隐藏在内心里,它在不声不响地撕开两人的距离,以至于越来越远,但从表面上,你还根本看不出半点儿疏离。冰封的河面下暗流激涌,但冰面依然平常。
李江平主意已定,就暗自开始着手行动了。首先是解决“人”的问题,怎么才能跟行里上层有所接触并打入人家的“圈”呢?李江平想到过通过蒋亚萌的爸爸,他不是给一个南方老头当副总吗?那个南方老头是市里比较重视的外来投资商,他跟北州政府招商部门以及银行界都很熟,应该可以帮上忙。
但李江平随即就否定了这一想法。这些年来,占蒋家的光太多了,先是悄悄占有了人家的闺女,然后几乎是全家的工作问题由人家解决,紧接着一分钱没花就听到了蒋亚萌喊自己父母“爸爸妈妈”,现在再让人家给自己找关系跑前途,做人还有点儿廉耻吧,人家蒋家欠咱的还是怎么的?
可是,除了这条路,李江平还真是没有一点儿办法。没办法就先等等吧,坚持就是胜利,李江平耐着性子继续坚持着。
然而,无巧不成书,就在这一筹莫展之际,梦寐以求的“机会”,却悄悄来找他了。
一个冬日傍晚,最后一个下班的李江平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银行,准备回家。但是,不远处两个身影吸引了他,其中那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对于李江平来说有着无法言状的“重要”,他就是行里的二把手,闫副行长。闫行长旁边跟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两人并排走着。
闫行长领着的这个胖女孩,李江平认识。有一次在快餐店吃饭,这个年龄相仿的马大哈女孩把手提包落在座位上,大踏步就往外走,坐在邻桌的李江平几番提醒后,她才恍然大悟,回来拿手提包。之后很感谢李江平,还说了几句话。李江平也没当回事,但是这个女孩“奇特”的长相,使他“过目难忘”——女孩很白很胖,小嘴小眼睛小鼻子,淡淡的眉毛,圆头,圆脸,圆身子,四肢短粗,像个大气球。
李江平不知道二人是什么关系,当时并没打算跟他们打招呼,只想等他们走过去自己再走。但那个白胖女孩一下子就认出了李江平,然后热情地说:“你好!”
这下李江平没处躲了,也就只得大大方方地说:“你好,这么巧啊。”
“你也在银行上班?”女孩欢快地问。
“是啊。”李江平客气地说。
“这是我爸,他也在银行上班。”
李江平赶紧装作刚认出来的样子,恭敬地说:“啊,是闫行长!”
此时,李江平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豁然开朗感。
“哦,你认识我?哈哈,你叫什么名字啊?”闫行长看了看李江平,虽说不上多么英俊潇洒,但精神抖擞,又见女儿看到他这么高兴,自己也不就再象往常那么严肃,而是和蔼地问李江平。
“我叫李江平,行长。”李江平恭敬地回答。
“李江平行长?!原来你是行长啊!”闫志花听了咯咯笑着说。这本来就是她开的一个玩笑,但一下子把李江平吓得浑身一抖,不敢说话了,闫行长看着李江平诚惶诚恐的样子,就乐呵呵对女儿说:“志花,行长都是从当兵的开始做起,爸爸也是从基层做起的。”
“现在在咱行里哪个部门?”闫行长转脸问李江平。
“在直属分理处。”李江平毕恭毕敬地回答。
“哦!王主任那里!哈哈。”闫行长说着,笑了,还看了看女儿,然后问:“你们认识?”
李江平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闫志花抢先说:“我有一次吃快餐时把包掉了,他捡到给我了。哦,对了,我叫闫志花。”
这不是真话,至少不完全是真话,但李江平不敢有任何不认同,因为这是闫行长的女儿,而行长是可以决定他前途的,至少一定时期一定程度上可以,完全可以。
“哎呀,志花这马虎孩子,包掉了可是大事,那你谢人家了吗?”闫行长这句话让李江平听起来很有一些暗示意味。
“没有,当时都不知道谁是谁就匆匆走了。”闫志花大咧咧对爸爸说。
“这可就不对了,正好,今天感谢人家一下吧,请人吃个饭总可以吧。”
“哦,可是今晚咱家不是和。。。。。。”闫志花还没说完,闫行长笑逐颜开地对她说:“道谢可是应该的!”
“哦,那我请你吃饭吧!”闫志花大大方方对李江平说。
“不必不必,就那么点儿小事。”李江平有些慌乱。
“客气什么,我爸说的是,道谢是应该的。”
“真的不必了。”
“志花,算了,也许小李还有个人安排吧,别耽误人家的事儿。”闫行长插了这么一句话,表情是平时那种严肃。
李江平有点儿心慌,他赶忙说:“不是不是。”
“真的不是?那就让志花表示一下感谢嘛。我还以为你急着去会女朋友呢。”闫行长说着,面带微笑。
“我没有女朋友!”
到现在,李江平都不知道当时是出于一种什么原因、什么心态、什么动机、什么考虑,受到了什么影响、什么暗示、什么胁迫、什么诱惑,而说出这么一句终生都感到丧尽自己天良的假话。假的,就是不真实的。后来的李江平深深感悟到,一个人一生中许多重大的改变,往往都是从一些细小的“不真实”开始的。
这句话,他为自己的人生埋下了“伏笔”。
闫行长听了眉开眼笑,大声说:“哈哈,那你俩快走吧!”
就这样,这个晚上李江平和闫志花坐在了一个餐桌前。
其间,李江平矛盾重重,内疚重重,他感觉到了闫行长对这顿饭赋予的实际意义,他不止一次在内心追问自己,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蒋亚萌是谁!我这算不算他妈出轨啊!!!
两个人这顿饭只可能在沉默中进行。
但是,闫志花中间接了一个传呼,改变了气氛。
闫志花礼貌地说声:“回个电话。”
然后回来,高兴地对李江平说:“你们王主任又喝多了!”
“我们王主任?!”李江平惊愕地问。
“是啊,她和我爸是战友,他这主任就是我爸爸提拔的。今晚就是我们两家人一起聚会吃饭。他是每次都喝醉,没有一次浪费机会。”闫志花说着,笑了,笑得很开心,很没有后顾之忧的样子。
李江平突然象被击了一掌,想想王主任,想想周围的白眼,想想鞋里越来越多,多到几乎盛不下的“沙子”,他猛然发现,闫志花不就是一个他一直要找的“人”吗?一个不折不扣的贵“人”。
李江平的态度渐渐活跃起来。
这顿饭吃的很“高兴”,之后李江平又把闫志花送回了家,才急急忙忙回到他和蒋亚萌的那个“家”。
时间真的是很不早了,蒋亚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晚不回来,就穿上羽绒服,站在胡同口外等着他。远远看到李江平的身影,就赶紧迎上来。
“快回家!”李江平小声说,还四下看了看。
回到“家”里,蒋亚萌还没开口,李江平就说:“应酬,没办法。行里忙起来了,以后我再回来晚了,别去胡同外等我,感冒了怎么办?”
“嗯。”蒋亚萌甜蜜地答应着,刚要问点儿什么,只见李江平已经快速脱下外衣,开始洗漱。蒋亚萌帮他收拾完洗漱后地上的水迹,又要问他话。
不等蒋亚萌开口,李江平二话不说,把她按在床上,开始激烈地亲热。
激烈的亲热可以让人因喘不过气来而没工夫说话,亲热结束后呢,李江平就有足够的理由“疲惫”地睡去,不用回答任何问题。
蒋亚萌见李江平这么快睡着,以为他很累了,就蹑手蹑脚收拾起“夫妻生活”后的遗留物,扔进垃圾篓。然后慢慢上床,关掉电灯,美滋滋地躺在李江平身边睡着了。
李江平根本不可能睡着,他等蒋亚萌睡熟后,悄悄坐起来,把枕头塞在身后,倚着床头看着窗帘上的月光。
李江平开始整理自己揉作一团的思绪。
没有头绪,很乱,就像一只被扔进洪水的小船,随波逐流,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哪里是岸!
第二天,头晕脑胀的李江平,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和闫志花这次晚餐的威力。一上班王主任见到他,第一次露出灿烂的笑容。当天上午就做了工作调整,把李江平手里两块受累不讨好的业务交给了别人,然后委以“重任”。王主任这个突然之举李江平心中有数,但周围人确实是惊得咂舌。之后,回过味儿来的同事们,纷纷主动改善和加强同李江平的关系,大家越来越容易沟通和团结,很显然,鞋里的“沙子”,就快没了!
可是那句话依然象规律般在起作用,人生是守恒的,你现在的拥有是要用你曾经的拥有来换的,只是这种交换未必直观,未必显而易见。
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无论你觉察与否,它都会发挥作用。
李江平渐渐得意于自己在职场上的好转,但也不得不继续维持与闫志花的联系,因为,这是比规律更加显而易见的直观关联。
每次与闫志花“高兴”地接触后,李江平无论这天多么疲劳,回到“家”都会激烈地和蒋亚萌亲热,因为这样可以避免交谈,不交谈就会减少良心的拷问,这就象是条件反射,他逐渐适应了这种方式,并且能很快入睡。
蒋亚萌毫无察觉,李江平的妈妈也毫无察觉。
李江平越来越忙,不仅仅是要赴闫志花之约,王主任也开始发疯似的占用他的时间,经常拉他一起去考察,去出差,去赴宴,去谈判。他连休息日都没有了。
每个周末,蒋亚萌不是独自回到自己家,就是去李江平家,或者是李江平的妈妈做点儿好吃的,给他们送来。江平的妈妈有一阵子没见到儿子了,每次到儿子这里来,也没什么活可做,勤劳的她就想给自己找点活。看到蒋亚萌对李江平买的那几个婴儿玩具爱不释手,江平妈妈就说:“萍萍,要不我教你做小孩的衣服和尿垫吧。”
“好啊!”蒋亚萌也象发现新大陆似的,非常高兴。
娘俩当即就出门买了花布、棉花和针线,回来后,就在床上一针一线地传授技艺。
蒋亚萌从来没做过针线活,一开始非常吃力,即使带着顶针,也没能逃过手指被刺破的结果。江平妈妈笑着鼓励她,手把手地教她,不知不觉,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春节到了,按北州习俗,儿媳妇是要在婆婆家过年的,不能回娘家,不吉利。
蒋亚萌肯定是出现在李江平家。
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着饭,江平妈妈突然说:“萍萍,把你爸爸妈妈请过来吧,你不在家,老俩口肯定也就就活就活(北州方言,随便凑合的意思),咱们一起过年,多好。”
“咳,我爸爸妈妈你们还不知道,一身知识分子的清高傲气,不愿意到别人家吃饭。”蒋亚萌努努嘴说。
“咱是亲家,哪是什么别人家?!江平走,咱们一起去请他们!”江平妈说着就站起来要出门。
“哎,妈,算了,还是我和江平去吧。”蒋亚萌赶紧跟着站起来说。
“一块儿去,你俩孩子去他们肯定不来,我去他们就来。”江平妈妈说着,穿好外套,等着李江平和蒋亚萌呢。
蒋亚萌也很快穿好了衣服,唯独李江平慢慢腾腾地,半天没穿好。
“江平,快点儿!”妈妈催促到,但不见有什么起色。
“李江平,没看你妈和你对象等着你啊!”江平老爸不高兴地说。
李江平终于穿好衣服,跟着妈妈和蒋亚萌出门了。
江平妈妈果然猜得不错,蒋亚萌的爸爸妈妈就下了点儿水饺放在茶几上,然后坐着看电视,整个家里一股冷冷清清的味道,与外边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极不相称。
经不住江平妈妈再三劝让,蒋家老两口破天荒第一次去别人家吃饭,还是大年三十的年夜饭。蒋家夫妇执意带来几瓶好酒,李家老两口给他们斟上酒,倒上水,热情地招待着蒋家老两口,江平妈妈更是一口一个“亲家”。
吃着饭,蒋亚萌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对江平的哥哥说:“哥,我帮你找了一个对象,是我们学校翟老师的女儿,在达州商场上班,我见过她,长得不错,有我这么高吧。”
李江平的哥哥听着,乐呵呵地没说话,江平妈妈赶紧接过话来:“这孩子,你弟妹给你介绍对象呢。”
“有她那么高,还长得不错,就是个漂亮人儿了,人家怎么看的上我。”李江平的哥哥说着,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引得两家人哈哈大笑。
“哥,咱家情况我都跟翟老师如实说了,你个人情况也说了,她女儿倒觉得还可以,年后见个面儿吧。再说了,她凭什么看不上你,我觉得大哥就挺好,厚道实在。”蒋亚萌说。李江平在一旁咳嗽了两下。
大家又笑了。
“哎,萍萍,人家没问你是什么关系?”江平突然问。
“我对象的哥哥啊,怎么啦?”
“你跟你同事说是你对象的哥哥?”李江平瞪大了眼问。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蒋亚萌看到李江平这个样子,觉得很吃惊。
“那你同事没问你‘对象’吗?”李江平似乎有点紧张。
“问啦,你今天这是怎么啦?”
“不是,我就想知道你怎么说的。”
“就说实话实说啊,你在银行上班,咱们是同学,等过了见习期就结婚啊。”蒋亚萌说得一点保留都没有。李江平的爸爸妈妈笑呵呵地看着她。
“你怎么跟人家说这个。”李江平似乎不以为然。
“怎么啦?这不能说吗?”蒋亚萌有些不解。
“还说这么仔细,还没结婚呢,就先说出去多不好。”李江平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筷。
“有什么不好?你怎么这么多毛病!”江平妈妈插了一句话。
“啊,妈,我是说还没到呢,咱先不说,等到了以后再说。”江平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补救。
“还有半年不就到了!我就说,我觉得有萍萍这么个儿媳妇特荣耀,特长脸(北州方言,有面子的意思),我恨不能见人就想说。”江平妈妈看着他,一脸的不高兴。
“咳,这是干嘛,我理解江平,他是不想在事成之前弄得众人皆知。”蒋亚萌的爸爸看江平的妈妈有点着急,就赶紧打圆场。
“是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考虑。江平啊,给你爸爸敬个酒!”李江平的爸爸对江平说。
李江平赶紧端起酒杯,对蒋亚萌的爸爸妈妈说:“爸、妈,我敬你们一个酒。”
“好!”蒋家老两口高兴地也端起了酒杯。
“我看啊,你俩过了年就去把证领回来,以前咱们厂里见习期结婚的多了,也没见厂里整过哪个人。”江平妈妈说。
这句话说完,全屋子人都安静了,嘿嘿,大家这才意识到,这“小两口”还没结婚呐,连订婚都没有,充其量就是个“非法同居”啊。
“这个倒也是,先领个证吧,领个证一切都名正言顺了。等到过了见习期再办婚礼。”蒋亚萌的爸爸若有所思地说。
“是,我也是这么想。还有,我和老李准备了三万块钱,是给萍萍的聘礼,这孩子跟江平这么长时间了,连个订婚礼都没给,太委屈孩子了。”江平妈妈说着,就进卧室去了。
“不要,什么礼不礼的,俩孩子青梅竹马,就是缘分,我可不要你们家钱。”蒋亚萌的爸爸非常爽快地说。
江平妈妈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拿一个存折,对蒋家夫妇说:“这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今天正好都在一块儿,这是我和老李准备的三万块钱,给萍萍的。”
“是啊,收下吧。”江平老爸也高兴的说。
“不要,不要!”蒋亚萌立刻摆手。
“见外啦。这几年我也挣点儿钱,你们也都知道。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的一切以后都是萍萍的,我们家不缺钱。咱一家人也不说外话,这钱你们留着有用,江平哥哥今年26了吧,要是萍萍介绍的这个能成,也要尽快把喜事办了,那时候需要钱,还是给人家那个老师的闺女留着吧。萍萍这里,你要这样就太见外了,要知道这样,我们今晚就不来了。”蒋亚萌的爸爸一本正经地谢绝。
“是啊,咱要真是一家人,你就快收起来。我们不但不要,而且要是江平或者萍萍单位能分房的话,我们还会帮他们买房呢。对了,你俩还真得早点儿领个证,国家的房改政策要下来了,福利房会取消,就是说以后不允许单位自己建房分房了,要是能赶上福利房末班车,那不是太好了。分房的时候,结婚证可是个硬条件啊。”蒋亚萌的妈妈,很少这么体贴入微地说话。
“对,你妈说的没错,你俩过了年抓紧先领证,然后什么时间愿意举行婚礼,再举行,别耽误了分房子,这房子可是大事!”江平老爸大声说。
看着江平一脸的窘笑,蒋亚萌替他解围:“爸妈,还有爸妈,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们好,不过现在我们的确是刚刚上班,这头三脚难踢啊。江平是个男人,男人都重事业,为了事业推迟一下领证的事,我觉得完全可以理解。这件事你们一百个放心好了。”
蒋亚萌此语一出,大家都不好再说什么了,因为当事人都不着急,你们起什么哄啊。
李江平终于获得了喘口气的机会。
这顿年夜饭其实是一个分水岭,因为从此,对于结婚这件事,李江平和其他人有了截然相反的态度。全家人都以此为荣,包括蒋亚萌的爸爸妈妈,唯独李江平越来越讳莫如深。
年后,蒋亚萌给江平哥哥介绍的对象成功了——两个腼腆内向的大龄青年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
江平妈妈高行得合不拢嘴。
此时,她的退休年龄也到了,可以领到养老金了,于是她就盘算着到年底就不在蒋亚萌他爸爸所在的这个厂干了,专心筹备两个儿子的婚事,以及之后接踵而至的生育潮!
知子莫如父,江平的爸爸总觉得儿子越来越与以前不一样,于是提醒老伴儿:“老张,你觉得江平是不是有什么变化啊?”
“没有啊。”
“不对劲,这小子现在做什么都慢慢腾腾心不在焉的,我看你找个时间跟萍萍聊聊,是不是有什么事,你看那萍萍虽然学习比江平好,可一看就是个没心眼儿的人,有什么事咱早知道也好。我就看着这小子不对劲。”
“我说你糊涂啦,怀疑自己儿子,还让我跟儿媳妇说,挑拨离间啊,盼人家闹矛盾啊,就不盼好。”
“唉,也是,算啦。我是怕江平弄出什么对不起人的事。”
“怎么会,江平给自己儿子的玩具都买好了,你知道什么。”
“哦?是吗,那我就放心啦。”
江平妈妈和蒋亚萌最爱做的事,就是一起做婴儿的衣服和尿垫,守着李江平买来的那几个婴儿玩具,一边儿做活,一边儿说话,乐不可支。
“妈,你看我做的行吗?”
“行啊,真不赖,你学东西挺快的。”
“那咱们多做点儿,也给大哥那里准备着。翟老师说他们进展顺利,到时候也用得着。”
“对!你哥也说了。哎呀,萍萍真是个懂事儿的妯娌。”
就这样,那几个玩具就象“迷魂幡”,招领着两个“愚蠢”的女人,高高兴兴地走进了一条只有进路没有出路的死胡同。毫无察觉,毫无防范,灾难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