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小弟路上耽搁了,还来不及跟嫂子道喜,正好这儿还有一副字画,就当陪给嫂子赎罪了。”朱有光毕竟是个聪明人,再看王英玉的样子也知道她这是迷了路。他不相信大哥会是个宠妾灭妻的人,只当佳银这是恃宠而骄罢了。
说着便微微侧开身,示意王英玉跟上自己,至于佳银,于情于理,朱有才更是一眼都没有看去。这般姿态的女子,他真不知道依着大哥的眼界怎么可能瞧得上。反倒这新嫂子,朱有光觉得舒服极了。眉目隽秀半点也不妖媚,浑身散着一抹清浅温柔的气息,配俊朗斯文的大哥倒也不错。
只可惜,大哥该是嫌弃她口不能言吧,想到这里,朱有光忍不住多看了王英玉一眼,而王英玉正好挣脱开佳银的掣肘,朝他这边看来。善意地笑了一下,然后便领着大嫂王英玉朝着梅园走去。
佳银看着前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想着自己竟被彻底地无视了,可对方到底是二少爷,她进府后便找人打探过,朱有才是个孝顺的,她不过是房姬妾,但若敢对着老夫人和二少爷不敬的话,只怕她会被立马卖了去。而她这样伺候过少爷的人,寻常人家也根本不会再要,只能回去青楼处,做个低贱的,这是她最不想的。
想到这一点,佳银纵然不甘,只能恨恨地顿足,一转身,便看见鹅黄色罗裙佳姿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想着刚才自己的样子被佳姿看去,佳姿眼神微闪,才要开口,那边佳姿便柔柔一福礼,眼底似笑非笑地看着佳银:“妹妹刚才想着要不要去院里伺候少爷,既然佳银姐姐在这儿了,那佳姿便先告退了。”
佳姿倒也大方,也不打算这个时候同佳银争执什么,就如同之前几次一般。只是佳银这回多少觉得自己是丢了面子,若是扳不回一局来,她只怕晚上都睡不舒坦。
“站住,刚才那可是二公子,你既然见着了,竟不过来拜见,若被大少爷知道了,定嫌弃你不懂规矩。”佳银急着倒打一耙,只觉得刚才佳姿看自己时那似笑非笑地眼神太奇怪了。这朱府书香门第,在青州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她索性带着不懂礼节这一点叫佳姿闹心一些也好。
佳姿止住脚步,歪着头看着对面的佳银:“妹妹才过来,二少爷便同少妇走了。”神情间倒不似作伪,佳银却也是不信的。她同自己都是青楼出来的,见惯了尔虞我诈,会轻易相信谁才怪。
不过对方既然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佳银也不会在外头同她撕破脸,便也千娇百媚地回了一记笑:“二少爷急着给少妇赔礼,我们这般身份的人,自然是不配在一边的。”佳姿乖顺地点了点头:“姐姐说得是,二少爷这般的人,自然是好的。”
佳银的眼眸忽的一闪,想要再从佳姿眼底看出点什么却是不能够。有些时候,话只能说一半,犹抱琵琶的滋味,最是销魂。佳姿欠了欠身,微颔首后便身姿袅袅地离开。她叫佳姿,自然体态风流,若不然,梅笙公子也不会替她取个这般动听的名儿了。
佳姿离开后,佳银蹙着眉尖细细想了一会儿,嘴角一扬,却是眸光闪闪,扭身朝清客斋那边走去,她可不管别的如何,抓住少爷的心才是最重要的,而且适才少爷分明心底起火了,她这个时候去,自然讨得到好处。
这般想起,佳银的眉眼处愈发显得娇媚动人起来。
朱有光毕竟是朱府的二少爷,也不过才离开两年功夫,这院从不曾大动过,而且照着刚才王英玉的比划,朱有光猜着就是梅园。
王英玉是自己的大嫂,这个事实叫朱有光有些吃惊,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之前兄长种种奇怪的举动也就有了理由了。只是兄长这般举止,到底叫这个无辜的女子更受伤害了。等到了梅园,朱有光收住脚步。再进去,便有瓜田李下之嫌了。
王英玉越走近,越心安,原来他竟真看懂自己的比划了。从小,除了娘亲与唯一贴身的婢女扣儿,旁的人都懒得去看她究竟比划了什么,而面前的温润男子却是真的看懂了。这个认知叫王英玉心底怔住,睫毛微微颤了两下,却最终只能无助地抿了抿唇。
她是个哑巴,而面前的男子是相公的弟弟,是她的小叔啊。王英玉在心底这般告诉自己,知道对方不会再往里走了,王英玉便朝朱有光伸了伸身,才想往里转这边朱有光却是出声了:
“大哥是个好人,小弟明白嫂子的委屈,只望嫂子多多包涵,待大哥明白了,自当会对嫂子好的。”朱有光本很聪慧,之前佳银那一番作为也就明白大哥定是叫嫂子没脸了。他是大哥最疼爱的弟弟,但大哥之前来的时候却没有带上嫂子,这般作为,确实伤人心。可朱有才是他大哥,他身为弟弟,有些话总归不能说得太直,只能劝大嫂几句。
王英玉的脸色一下子很差,但那眼却还是而明亮的。娘离开前那一晚,一直陪着她,告诉她要忍,相公起初定是不肯的,毕竟她不会说话是事实,可娘说,她是最好的,相公只要肯放下心来看她一眼,定会知道她有多好。
面前温文儒雅的小叔也这般告诉她,其实哪里用得着他再说一遍,这些话,她从嫁进朱府后每天都要告诉自己很多遍,可自从经历过早上那场羞辱后,王英玉心底微凉地想,或许这一切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话罢了。
朱有光盯着王英玉的眼,那些清凉之间分明透出一丝哀婉与悲戚来,朱有光多少不忍:“嫂子,小弟看你是个聪明人,当初既然打算嫁给大哥,定是想过今日种种,大哥本性确实不坏,且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意。”这些话,或许说得有些过了,但朱有光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女子是温驯善良的,便是不会说话,也不该受大哥这般的错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