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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斗嘴

朱家毕竟是青州城数得上名号的富户大家。老夫人让碧玉拿了库房的钥匙,直接从里头拿那些上等的药材补品,统统用到王英玉身上,那点伤,还有流的那点血也就算不上什么了。扣儿哄着,总算对先前那个叫绿鄂的丫鬟所作所为有了大体的了解。也正是因为绿鄂,扣儿对眼前新来的这个碧玉也一直冷冷的。

碧玉被老夫人分到少爷身边,就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先别说大少爷的迁怒,就说大少爷身边,这个伶俐又忠心的陪嫁丫环都不会让她好过的。好在碧玉素来行得正,从不做那捧高踩低的事,让王英玉一直跟扣儿说好话,扣儿总算慢慢对碧玉有了好脸色。

扣儿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不会以为冷着碧玉。毕竟碧玉是老夫人那边的人,若是回头跟老夫人说什么坏话,对肯定没什么好处。何况朱府的事,知道得不多,自己就更加了,有碧玉在,总能帮上忙的。

王英玉总算劝通了扣儿不要老针对碧玉,眼底的担忧总算散了一些。她倒是真不怕碧玉恼羞成怒,回老夫人那边告状去。若没有碧玉帮着自己,她昨天风寒也没人管,至于扣儿会不会回到自己身边,王英玉也不大肯定。何况碧玉那样聪明,又怎么会因为扣儿的一点为难就委屈了?

她更担心的,其实是扣儿。扣儿脾气直,府里时若非扣儿的卖身契没有捏在手里,如娇、如媚恐怕早就将扣儿打发了。只是这会儿不同杜家,再怎么厌弃,自己总还算是爹爹的女儿,这儿可是朱府,名义上她是大少爷,但其实算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别说是扣儿了,就是自己对着碧玉这样的大丫环都不敢抬什么脾气。王英玉只担心扣儿惹恼了碧玉,日后不好相处才是真的。

碧玉多少也是理解王英玉主仆对自己的心思的。也正是因为扣儿的忠心,她会不待见自己也是对的。不过碧玉知道,老夫人既然将自己给了大少,那日后不管大少如何,她都是要跟着的,所以即便这会儿就算受再多委屈,她都得受的。

她从没想过要飞上枝头,只求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好。所以老夫人将她给了大少,碧玉也没什么不甘愿的。老夫人对她有情,日后就算大少真落了势,老夫人也会顾着自己一把,何况大少爷是个善心的,她总不至于落魄收场就是了。

似绿鄂那般,碧玉是真不想的。

扣儿虽然厉害,但心眼也不坏。渐渐相处下来后,也是真发现碧玉的好。两个人伺候着王英玉,倒也慢慢融洽起来。

老大夫再上门来替王英玉问诊时,笑着点点头,对老夫人说:“大少妇这伤好得极快,气色也好了许多。至于额上那疤,倒是要一直抹药,总能淡些掉,不仔细看是不会瞧出来的。”老大夫的话,让朱老夫人她们都松了一口气。

这姑娘家最重的就是脸面。若是破了相,如何讨夫君欢喜?而且又是伤在额头,别人看见了哪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朱老夫人到底是有些介意的,听见大夫说没事,这心也就大安了。

既然王英玉的身子调养得不错,继续住在老夫人院里也是不妥当的。哪有媳妇有院子还赖在婆婆院子的?老夫人懒得见大儿子,也顾及着王英玉的伤,每回来都直接叫人在院门口就打发了。

王英玉也知道老夫人其实是惦念朱有才的,就让碧玉收拾一下,带着扣儿跟碧玉一同回了梅园。

朱有光收了帖子自然是要去赴宴的。

谭先生这人,说来也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除非是他真看得上眼的,否则任你权势多大,在他那儿也是半点说不通的。当年,朱老爷还在的时候,两个人交情不错,收了朱有才做弟子,对他也是极看重的。

只是没想到后来朱老爷去的早,家里没人担得起,朱有才作为长子,自然是要担起朱家的责任。谭先生只问过朱有才是不是真舍得了,也就没再劝。各人有各命,这是他惯来就信的,只想着朱有才同自己师徒缘浅罢了。

谭先生请了香拜过圣人,将朱有才逐出师门,从那之后就再也不见,而朱有才逢年过节送来的东西,也让谭先生叫人送回去。即便后来朱有光也拜在谭先生门下,谭先生也没再见过朱有才一面。

朱有才知道,当年自己是真叫先生失望了。可他那会儿是真的没有选择,虽然心底有些遗憾,但对谭先生的敬重却是从始至终未曾变过。朱有光曾想要拉拢师傅与兄长,一次不觉得,两次发现后,谭先生直接对朱有光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哥哥性子骄傲,再见我,也不会开怀,倒不如永不相见得好。”

从那之后,朱有光才歇了心思,不做那些举动。现在想来,师傅才是大智之人,也是最懂哥哥的人。朱有光想到嫂子的事,心念一动,或许趁着今日茶宴,他可以问问师傅该如何做才好。

青麓书院的门人过来牵过朱有光的马到马厩喂草,朱有光理了理衣袍便径自朝里走。对朱有光来说,除了朱家,他待得最久也是最熟稔的地方就是书院了。他随着先生习文便一直在这书院里,对这儿,朱有光是真心喜欢的。

朱有光到的比约好的时辰要早许多,本来府里就有那样的烦心事。说他是逃也好,总之朱有光只想早些离开家里,看看先生这儿可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谭先生下帖请的地方是青麓书院顶有名的鹤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青麓书院飞来几只白鹤,怎样都不肯走。谭先生为了叫这几只白鹤自在,便专门向邻人买了大块田地,叫人挖出一面湖来,种了些睡莲,湖里也放了鱼苗在里头,那几只白鹤就这样在青麓住了下来。

这次老先生就是请人过来鹤院赏玩,当然,也是为了自己最得意的门生朱有光铺好前程。朱有光聪慧,不会不知道先生的用意,所以朱有光找到老先生时,他正坐在凉亭里,一把茶壶,两只杯盏,好整以暇,似乎就等他来。

朱有光束手躬身行老师礼,老先生抚着花白胡子笑着冲朱有光点点头:“有光,坐下陪先生我品品,这茶如何。”谭先生最爱喝茶,这是人所皆知的事,也不知道这次老先生哪里淘来了好茶,朱有光陪坐一端起杯盏轻抿一口,心底讶然,又看了一眼先生,然后放下杯盏。

老先生一直笑着盯着朱有光,看见朱有光的动作后,也不问什么,只是自己又喝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神情惬意而享受。朱有光跟着老先生又喝了一口,直到一壶茶都空了之后,两个人才重新开口说话。

“怎么样,这茶比你们朱家茶庄里产的茶叶,哪个好吃?”谭先生眸光闪闪,倒是一点不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学究,仿若孩童一般。朱有光放下杯盏:“先生喜欢喝的,自然是好茶,不过外人不一定受用。”

老先生听了朱有光的话,收拢面上的笑,点点头:“有光,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可知道要怎么做了吗?”就像老先生了解自己当年那个有缘无分的学生朱有光一般,他对这个从小就带在自己身边的学生朱有光一样了解得很清楚。

朱有光适合做那闲云野鹤,而不该被那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在那里,也不该为了蜗角虚名带上面具同人打交道。谭先生知道,朱有光是真的适合安静地做学问,而不是钻营功名,以他这样容不得半点污浊不平的性子,踏进官场只怕前途堪忧。

老先生的问,自然是好意,就好像当年他问朱有才舍得不舍得一样,朱有光同他一母所出,即便性子不同,但骨血里那股韧劲却是分毫不差的。

“有光何德何能,叫先生为有光的事奔走。先生的好意,有光受了。”朱有光的话叫老先生笑着叹了声气,目光落回到湖边那几只白鹤:“有光啊,既然决定了,那就改变自己,去迎合那些人,或许谋个编修之类的文官,于你才是最好的。既不辱没了你的才华,也算殊耀门楣了。”

朱有光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一老一少师徒两个倒是对着那片波光粼粼的湖一同发起呆来。直到朱有光想起家里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口。

哪晓得老先生听完朱有光说的话后,立马眨了两下眼:“你那新嫂子,可是青州城杜家的那个哑巴?”

朱有光难得看见老先生这般激动的模样,立马点点头:“嫂子闺名确是王。”老先生听到这儿,怅然一叹:“真是可惜了,朱夫人未嫁前倒是个奇女子,当是老夫生平所罕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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