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姜玄终于来到了崖边。他俯下身子朝谷底望去,漆黑的崖谷下,一点光晕是如此的醒目。不过,由于崖谷实在是太深了,姜玄只好拿起望远镜仔细看去。
当姜玄看清那发光物的时候,脑中仿如炸起了一道霹雳,“那……那里竟然有个人!?”
从崖边向下望去,那里的确有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和尚,发出白光的正是立在他身边的一条禅杖。看到那白色的光晕,姜玄一路跑来的疲惫感顿觉一轻,心中也充满了温暖、祥和的感觉。
忽然那僧人双手合十,向着前方的黑暗中施了一个问讯,言道:“南无阿弥陀佛,贫僧当是何人,原来是黑妈妈来到此地,小僧失敬、失敬。”
只听得黑暗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言道:“大师客气了。老婆子这玄狐化身来此已有些时日了,不知大师今到此所为何来呀?”
和尚语气平和,回道:“黑妈妈客气了。您本尊修行比家师尚早,当属前辈,所以贫僧实不敢当您口中的‘大师’二字。既然您老千里迢迢从九顶铁刹山悬石洞法驾至此,想必也是为了解救世人的这次灾劫而来吧。”
“大师莫要言‘前辈’二字,老婆子无非是痴长了几年,实实比不得大师的禅功深厚,就更莫敢相较令师慧远神僧了。不然,我这几日的空等,岂不是让大师见笑了么。”
“黑妈妈说笑了。贫僧自庐山而来,途中造访了几位友人的福地,故而迟来了几天。再者,谁人不知道教护法大神最是慈悲,若非是黑妈妈这几日来的暗中照顾,想必这位小施主早就遭了豺狼之祸了。”说罢,那僧人抬眼便向着姜玄的藏身之处望了过去。
此时,姜玄只感觉身子一轻,人便直挺挺地跌向了谷底。可还未等他叫出声音,又是一股柔劲传来,自己却已然安稳地坐在了谷底。
惊慌中的姜玄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不敢置信地向四周望去,只见之前的那个僧人此刻就站在了他的身边。那是一个相貌甚是年轻的和尚,光头垂目,身材瘦削,站姿笔挺。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袈裟,水袜僧鞋一尘不染,在左手中持着一串紫色的念珠。身边的禅杖就插在地上,泛起的白光是那样得祥和自在。至于那禅杖的本体则是完全隐没在了白光之中,以姜玄的目力也只是能看出个轮廓而已。
借着那光,姜玄向和尚对面望去。在黑暗中,那里盘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妪。只见她面目慈祥,银发高盘在脑后,发髻之上平插着一根墨玉狐首簪,身着一件纳万寿的黑色丝袍,足穿福字履,右手里拄着一根鸠首杖,左手上则平端着一杆黑色的大烟袋。那烟袋形如一条僵直的黑蛇,仅烟杆就有两尺多长,通体乌黑,其上还密排着许多好似细鳞的符篆。有茶杯口大小的烟袋锅儿就是那条黑蛇的蛇口,里面隐隐地还泛着紫黑色的火光。
老妪正在抽着烟袋,但烟袋锅儿里却不见任何的烟雾飘起。只听她嗔道:“大师啊,瞧你把那孩子吓的。孩子别怕,你来这儿也有两三天了,看你并不像来此游玩儿的,是有什么事儿吧?”
“老……奶……奶奶,您……您……您好,我……我叫姜……姜……姜玄。”由于太过惊慌,姜玄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请问您……您是?”
“孩子别怕。”说着,老妪将手里的烟袋向着姜玄面前一晃,只见紫光一闪,姜玄顿觉心跳变得平稳了许多,自己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姜玄不知道,这老妪手中的这柄烟袋乃是一件宝物,是其本尊九顶铁刹山悬石洞的冯梦谣仙姑以千年黑水玄蝰亲自炼制的,名曰——烛龙杆。
黑水玄蝰是一种传承自上古的异兽,继承了太古时期烛九阴的一丝血脉,身兼水火之精,并且最擅吞噬。幼年时期的黑水玄蝰喜欢吸走人的七情六欲,这样可以帮助它体悟人的感情,加速其灵智的开启。当此兽修炼超过百年之后,其就会蜕变成妖,开始以吞噬人灵魂的方式修炼妖道。待到此妖有五百年的道行时,其身上的烛龙血脉便会觉醒。虽说还不能像烛九阴那样可以直接地移辰换斗、拿星捉月,但其神通之强还是足以称霸一方的。
想当初,冯仙姑刚刚修入窥虚中期,在九顶铁刹山中巧遇此妖正在渡劫。那时此妖怪已然将洞虚期修炼至大圆满,正在渡进入破虚境界的天劫。于是,冯仙姑便趁此妖力竭之时,出手将其灭杀。之后,她又在悬石洞中得到了此妖千余载的积攒,并将其本体炼成了这件法宝——烛龙杆。
烟袋挥动间,老妪笑着问道:“孩子,好些了么?我是东北的黑老太太,世人皆称我一声——黑妈妈。你身边的这位是江西庐山的昙邕圣僧……”
“南无阿弥陀佛,黑妈妈过誉了,圣僧二字愧不敢当,贫僧法号昙邕。”
“昙邕?莫非大师就是‘西南结庐,戒度山神’的昙邕大师?!”姜玄吃惊地问道。
“善哉、善哉,不敢,小僧正是昙邕。”昙邕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
姜玄转过身来,又对老妪道:“老妈妈,您就是东北道教的第一护法大神吧?”
“你也知道我?”
“当然,东北保家仙大护法,是中国人有几个不知道的!”姜玄一脸严肃地说。
“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好了,马屁就别拍了,你还没回答我来这儿的原因呢。”黑老太太笑着说道。
“我……我……我说我是来打酱油的您信吗?”姜玄低声喃喃道。
黑老太太听到姜玄的回答,不由得哈哈大笑,“哈、哈、哈,小胖子,你这么调皮,你们家里人知道么?”
“呃,呵呵……”姜玄闻言不由得老脸一红,也傻笑道,“我开玩笑的,我叫姜玄,是个天文爱好者,网上说最近会有一场天文奇观,我来这儿是想看看热闹。”
“看热闹?哪个网说的?你当老婆子这千余载是白活的吗?”黑老太太略显严肃地说道。
“小子不敢,其实我……”
“禁声!”忽然,黑老太太对姜玄低喝了一声,“又有人来了,小子你先躲到老婆子身后来。”
说着,姜玄忽感一股劲力传来,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被这股力道带到了老妪的身后。他就势坐下,把身体尽量隐在了黑暗之中。
就在此时,只听半空中传来了一个粗豪的声音,“无量寿福,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呐,彭道友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
“不然啊,不然。”只听又一个声音言道,“吾辈之人,既为外修济世,又何分先后呢?”
“彭道友所言甚善,既为同道,你我自当下去一叙。”言罢,只见两道遁光便落入到了谷中。
姜玄偷眼观觑,只见其中一人身高体健,白面长髯,鬓发蓬乱,二目却炯炯有神,头戴一顶朝天幞头,身穿一件蓝灰色的旧道衣。言其为蓝灰色只缘其本为蓝色,这道人常年穿着,经久已褪染成了灰色。在他的身上背着一张竹弓,肩上则斜挎着一副弹囊,赤脚之下蹬着一双靸鞋。此人虽然穿着邋遢,但仔细观察,骨子里却有着一份豪放不羁的气质。
再观其身侧的另一人,相貌清古,俊雅异常,三绺墨髯飘洒胸前,高挽发纂竹簪别顶。在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水蓝色的道袍,足踏云履,手持一柄白玉拂尘,其上通体符文流转,隐现宝光。这道人站立当场,身上自有一股出尘的气质,当真是有道全真!
只见那粗豪的道人上前,打一稽首说道:“无量寿福,贫道张仙有礼,自蓬莱仙会一别,今日方得再聚,实为幸哉、幸哉!”
“张真人所言甚善,贫道彭耜有礼。不知二位仙友今日双双到此,为的可是那陨劫之事?”那手持拂尘的道人也上前一步说道。
“善哉、善哉,原来是弹星、鹤林二位真人到此,真是世人之福,方才贫僧正与黑妈妈说及此事。”昙邕答道。
“如此甚好!呃?不知护法身旁的这位小友是……”那个粗豪的弹星真人张仙突然问道。
“怎么?张真人也好奇这位小友?他说他姓姜,是来此看个热闹的。”黑老太太答道。
“姓姜!?”张、彭二人同时奇道,言罢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从那弹星真人张仙的眼中,猛地就迸射出了两道金光,直直地就照住了藏在黑老太太身后的姜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