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脸上的泪流掉,蓝芷沫心里也清明了几分,缓缓推开音尘熙,抹了把眼泪,正色道,“先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伤吧。”
“小沫…”音尘熙吞咽了几下,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好想不顾一切的带她走,可他却隐隐感觉到了蓝芷沫对他的疏离,才短短一个月,就似乎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成宇,”蓝芷沫沉默了一下,还是缓缓开口,“我已经是你的皇嫂了。”
“那不是你!你知道的……”
音尘熙还想说什么就被打断,“可现在就是我!”蓝芷沫盯向音尘熙一脸的认真,“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很多东西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们不该那么任性,毕竟,这里是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是皇后,你是王爷,这就是当下的事实。”
“可是,”音尘熙顿了顿,目光微闪,“你不爱他,他也不爱你,不是吗?”
“我…”一瞬间闪过音尘绝的脸,她说我们好好过吧,他说我在这里,蓝芷沫定定地说道,“他是我的夫君。”
“你…真的会开心吗?”
“我…”蓝芷沫摇摇头,“我不知道怎样算开心,不过这样的生活也算安宁,成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说过的,破镜再难重圆,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是这样的关系。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涉入一些无端的风险。”
看着音尘熙低着头面有些黯然,蓝芷沫微微叹了口气,“宇,无论如何,你对我来说,都是重要的人,而我们在这异世,也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小沫,我知道的,”音尘熙轻轻抚着她的背,“所以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我都会陪你走下去,无论你是我的女朋友还是我的皇嫂,我都会一直守护着你,如果有哪一天,你不想呆在这深宫了,那我就陪你寻一处清净的地方,安度余生。”
蓝芷沫自知多说无益,沉默片刻,只是笑了笑,“好了,你现在好好养伤就好,我会常来看你的。这宫里这么无趣,我还等着你这个未来人陪我聊天呢!”
音尘熙看着这样的蓝芷沫,仿佛看着一件在渐渐失去的珍宝,最后他目光紧了紧,也扯出了一个笑容,“好。”
如果,这样是最好的,那他就是音尘熙。
蓝芷沫回宫的时候音尘绝已经呆站在那里很久了。他明明只是心里烦闷退了李铨想一个人走走,结果不知不觉就又走到了音宁宫,想到了除夕那天的种种,音尘绝都不免嘲笑自己居然也开始沦入这痴情角色里了。向来宠辱不惊,对待政事变革面不改色的皇帝陛下,却在发现了他的皇弟与自己的皇后别样的牵扯之后,开始尝到了心慌的滋味,尽管他那么不想承认,但他真的是怕的,怕他与凌祉蓝之间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关系因为她口中的宇而消失殆尽。
蓝芷沫就这样在独自站在自家宫苑门口的音尘绝身上,看出了那么一股孤独落寞的滋味。他颀长的身影随着浅浅的月光斜拉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银白色的写意山水画。让蓝芷沫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有些时候,光站在那里,就足以触人心弦。
“不知臣妾这音宁宫前有什么奇妙之处,竟然皇上看的如此出神?”觉得呆站在这里着实不妥,蓝芷沫上前给音尘绝轻轻行了个礼。
音尘绝看到来人后怔了怔,然后浅浅的答道,“朕只是想着皇后这么晚了还没回宫,有些担心罢了。”
蓝芷沫心头一紧,还是面带微笑的诚实作答,“臣妾只是听闻熙王殿下被安置在了宫里养伤,便去探望了一下。”余光瞥了瞥音尘绝抿着唇不作答,脸上看不清表情,便又讪讪的补充了几句,“臣妾想着,毕竟,熙王也是为了救臣妾才受伤的,于情于理臣妾也该去探望探望…”
“嗯。”音尘绝的脸上依旧是平淡不已,“朕最近也没什么空去看望二弟,既然如此,皇后就代朕多陪陪他吧。”
得了音尘绝的准许,蓝芷沫心头暗暗松了口气,想着终于可以实现二十一世纪式长期对话了,不过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欠了欠身,“臣妾知道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今天音尘绝有哪里不对劲,那股帝王自有的意气总感觉略有些低沉,蓝芷沫歪了歪头,还是凑近了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音尘绝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蓝芷沫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只能吐了吐舌头,避开了对方看似意味深长的目光,把头偏向了别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道,“今天的月色真好。”
看似突兀的一句话,倒的的确确把两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天上,正月十五刚过,月亮还很圆,挂在天边宛若一颗剔透的明珠,旁边零零碎碎的散落着一些明暗不一的星星,倒也有种别样的美感。
“皓月当空,再亮的星星好像也看不清了呢。”蓝芷沫在一旁轻叹道。话音刚落没多久,耳边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那么,想看的更清楚些吗?”
“嗯?”蓝芷沫偏过头还没来得及露出不解的神情,就已感觉到腰间被带住,脚下一轻,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音尘绝已带她腾空跃起,来到了音宁宫的屋檐上。
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张大嘴巴惊异的模样,音尘绝嘴角微勾,“怎么样,有没有清楚一些?”
蓝芷沫合上嘴,咽了咽,“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音尘绝眉头微挑,“传说中?”
对呀,即使大学做过各种力学和物理题解答原理也还是觉得神乎神乎的传说中的轻功啊!
蓝芷沫两眼一亮,一把抓住音尘绝的手,“音尘绝,教我武功吧!”
音尘绝看向蓝芷沫紧抓着他的手,眸子暗了暗,却还是不慌不忙的应道,“你不是,打小被宫里的侍卫教了些防身的功夫吗?”
蓝芷沫咂咂嘴,没想到她那日随口说给徐方的他还记得,“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哪能跟你比呀,我想学真功夫!飞檐走壁内力使掌什么的帅呆了!”
“帅?”
“就是说你啦!”反正这家伙本来就很帅嘛,蓝芷沫抱着音尘绝的胳膊眨巴着星星眼,“音尘绝,你这么厉害,皇上,啊我英明的伟大的霸气的王啊…您就教教我吧!”
音尘绝忍着没让自己的嘴角弯出弧度,他从小听过的奉承话不少,却没有一次这样让他感到高兴,他的皇后一脸明显讨好的在他面前乱动,竟是如此的,可爱。
见对方依旧没有反应,蓝芷沫眼珠子转了转,“这样,我唱歌给你听,你教我武功!哎呀你看一点也不亏嘛!”没等音尘绝回应,蓝芷沫就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嗯哼,咳咳,皇上今儿特地把臣妾带到这么高的地方看天,星星果真明亮了不少呢,”朝着身旁的人眨眨眼,“所以呢,这首歌听好哦。”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 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知道
那曾与我同心的身影 如今在哪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在意
是太阳先升起 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照亮我前行~”
这首歌很适合这样安静的时候唱,舒缓又干净透明的旋律特别能够在那一瞬间触动人内心深处那一根弦。
音尘绝静静看着一旁安静唱给他听的女子,一瞬间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了,而眼前那人,面带微笑嘴唇微动的样子,仿佛散发着光芒一般,于他来说,就好似夜空中那颗最亮眼的星辰了。
很多年后音尘绝再想起这一个夜晚,这一首歌,恍然原来这个女子就是在那一刻深深的扎根进了他的心中,再也无法代替。
待音尘绝回过神来的时候,蓝芷沫已经一脸带笑的看向他,眼里似有什么光亮在闪烁,惹得音尘绝心头一阵发颤。
“朕答应你,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教上你几招。”终是不忍心拒绝她,尽管作为一个皇帝教他的皇后武功这听起来有些荒唐。
“啊啊啊真的吗!音尘绝我爱死你啦!你真是天底下最英明的帝王!”蓝芷沫立马一下子扑到音尘绝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殊不知音尘绝因为这句话瞬间僵直了后背。等到蓝芷沫缓了缓从他怀里又窜了出来,才慢慢吐出一句。
“对皇后来说,似乎爱一个人很容易?”
“啊哈?”蓝芷沫对于音尘绝突然冒出来的问句显然接收无能,愣了两愣才意识过来,略带尴尬地笑了笑,“此爱非彼爱啦,家人的爱,友人的爱,甚至过路人的关爱,都算是爱的一种啊。嗯,就像,皇上也很爱尘柔一样。”
“那,”音尘绝眼波微动,忽的盯向她,“你呢?”
“嗯?”
“你对朕,又算哪种爱?你,是否爱朕?”
一说完音尘绝就有些懊恼自己冲动了,毕竟那日在音宁宫蓝芷沫已经清楚的说了她不爱他了不是吗?
“我……”蓝芷沫张了张嘴又闭上,一时无言。消化了片刻才略带笑的答道,“皇上乃一国之君,一宫之主,这普天之下没有谁不敬爱着你的。”
大概早就猜到了这样的回答,音尘绝便抬起眼,不再说话,继续静静地看向夜空。
片刻,却又听到一个轻轻浅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样,才算爱。”
偏过头,蓝芷沫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那么不真切。
蓝芷沫盯着星星没有再说什么,今天当她得知熙成宇为她做的,她突然就开始慌乱了,她发现她曾经所以为的爱竟是那么渺小微弱,曾经她以为想跟一个人一直在一起就是爱了,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因为在一起很快乐罢了,她根本没有想过要一起承受过什么,她甚至心里面有点在卑劣的庆幸熙成宇没有告诉她,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她有没有勇气,到时候真的陪在他身边,而且是否仅仅因为心软和自我道德捆绑。
“爱本是无形,哪有具体说辞,一眼万年,日久生情,都是好的。”大抵猜到眼前的人在想谁,音尘绝微微垂了眸,还是搭了话。
“噫,”听到这番话,蓝芷沫缓缓转头,对上音尘绝的眸,脸上原先的茫然无措渐渐退去,然后仿佛才get到对方的点似的瞪大眼,笑,“所以说伟大的皇帝陛下在跟臣妾灌输爱情理念吗?”翻了翻眼,“天呐这算不算一项成就了?”
“嗯?”
“都说自古帝王无情爱,其实生在帝王家也有许多无奈吧。毕竟不能爱人也是很可怜呢。”蓝芷沫故作释怀的摆摆手,然后伸手勾住音尘绝的脖子,“哎音尘绝,今天晚上这番话就当咱两是好兄弟啊,到了明儿你可别找我问罪,我是关心你才这么讲的。哎,在这后宫人人都希望得专宠,但其实谁都得不到真心,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不过你放心啦,我这个挂名皇后,不需要你分什么情啊爱啊的,我可现实了,吃好喝好活得自在就知足了,没有任何麻烦,你说我是不是很乖啊~”蓝芷沫说完这段话,兀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哎,其实谁不贪心啊,希望跟一个爱自己的人共度一生,不过音尘绝对于慕容纤和司徒雯的那种假意宠爱,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宁可不要。反而现在她跟音尘绝之间这种如朋友一般的相处,倒是真实许多,挺好。
于是不给对方再多说的机会,蓝芷沫眼一闭就耍赖般的倒在了音尘绝怀里,“好困哦,臣妾乏了,皇上送臣妾回去好了。”
看着在怀的佳人,音尘绝无奈一笑,全天下敢这么差使他的人,就只有她凌祉蓝一个人了吧。什么不需要分什么情爱,也就她敢这么说。罢了,不需要就不需要吧,他给不给跟她收不收,是两码事。
音尘绝摸了摸怀里那人的头,一个横抱把蓝芷沫埋在了自己胸前,跳入了音宁宫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