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军队退去,安南回到祖国的怀抱,李温继续做他的甩手掌柜,酋龙回云南老家收拾烂摊子,西南很快又恢复到往日平静。
可是,这场拖了近十年的恶斗带来的后遗症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化的。往后的日子,唐帝国的事情是东窗发完,到西窗,直至到东南西北窗并发。
868年7月,桂林就出事,兵变。
李温他爹统治后期,兵变已经好像去市场买颗白菜那么平常,下面愿意上报的,影响力比较大的,能被记录在案的就有十几次。
当然,要满足以上这些条件都挺难的,相信还有更多大兵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神不知鬼不觉被咔嚓掉。
话虽如此,这次兵变还是比较特别。事发桂林,祸基却是远在千里的江苏徐州。
徐州四季分明,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气候宜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感觉上这里的人们应该会是温文尔雅,文人骚客会多一点,实际情况却大相径庭。
除了宜人的气候外,上天还赋予了徐州特殊的地理位置。
自古徐州便是北国锁钥、南国门户,自然也成了兵家必争之地,由此也造就了这一方风土人情强悍。
来到唐朝,徐州是武宁军区的首府,治下虽只有区区的徐、泗、濠、宿4个州共16个县,但无论政治、经济、军事上都是唐廷的赫赫有名的强军区。
战略上,“控厄河朔”,军事地位突出。
河朔指河北卢龙、成德和魏博三个比较强大的军区。
这仨军区有两个共同点:一是盛产骄兵悍将,干掉领导是家常便饭。安禄山、史思明这俩牛人就都出自这里。二是不鸟中央。军区领导都换了几个家族,也没中央啥事。
习惯成自然,唐廷也把河朔地区看作外国,提起二十分精神来防着。武宁军就是唐廷监视河朔的重要棋子。
政治上,“屏障中原”。
唐的政治中心分布在陕西、河南和江浙一带。武宁正处在三地重心,守卫着唐都腹地一大片的安全。
经济上,“沟通江淮”。
武宁军区境内的汴河是漕运的重要段落。
漕运,就是利用水道调运公粮以及各种物资的一种专业运输。这条运输线相当于唐都的生命线,长安城里的大爷们都要靠这个活命。
位置紧要,唐廷一直布重兵于此,军队实力强大。
唐中后期,随着兵役制度的改革,唐的大兵已经不再是以前“府兵制”下服的义务役,取而代之的是“募兵制”,也就是雇佣军或说职业军人。
这些职业兵,平时就拿着公务员的固定工资,如若要取得额外收入就得出外征战,多劳多得。
于是,中央和大兵们就默下了一些合同,唐廷在东部的征讨每次都来召武宁军,大兵们也乐意捞些外快,各取所需。
久而久之,身经百战的大兵们不仅武艺技能提升到另一个档次,脾气也成正比例,成倍增长。
他们以“兄弟兵”、“父子兵”、“亲戚兵”等血缘和利益牢固结合在一起,形成世代为戎的军事集团,在军队中形成雄厚的实力,威胁到行政长官。
唐廷对武宁军又爱又恨,既需要借助武宁军的强悍来镇压反动分子,又痛恨这些人搞小团队,为非作歹。总体上,对付武宁军的策略还是以安抚为主,打击为辅。
历来,唐廷派到武宁的长官都是一些文官,一来贯彻安抚策略,为了地区稳定考虑;二来估计是幻想着靠文人的温情,感化这些力量与脑力成反比的家伙。
武宁军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有一支两千人的特种部队,勇敢凶悍,分为7军,以银刀、雕旗、门枪、挟马等命名,其中以警卫军银刀最为精粹。
虽说是军中精锐,但这特种兵却只发展凶悍,没发展道德和修养。军纪败坏,聚众起哄,底线也全无,饮酒取乐,要钱要物,花样日日玩,日日新,创意倒是不错。
862年秋天,特种部队闹事,把新任的徐泗行政长官温璋给赶走。
唐廷那会正给南诏揍得找不到北,见这帮犊子没个消停,一怒之下,就把镇压裘甫的刽子手王式,从浙东调过去武宁。
王式的手段声名在外,骄兵悍将也是大为畏惧。
果然,王大人的作风稳如狗。到任后,废话没多说,摆了个“鸿门宴”,直接就开杀,凶暴一时的银刀军就这么给抹了脖子。
之后,中央又出了个政策,把武宁军区这毒瘤分割成几个部分:徐州留将士二千人驻守,划给兖海军区;濠州归淮南军区;宿州和泗州合并,定名徐泗道。
一块地分三部分,各自耕,主要目的就是先分后治,化解这些军人集团。
同时,王式又出台了抚慰政策,表示对逃走的银刀余部格外开恩,准予一个月内自首,不再追究。
不过,这些人也不敢相信中央和王大人的鬼话,全都藏了起来,干起山大王、洞大王之类的职业,时不时出来抢劫杀人,骚扰政府。
当地政府虽然不堪其扰,但力量有限,也不去碰这硬茬子。
后来几年,南诏攻陷了安南。唐廷着急到处调兵,又想起徐州兵凶悍,就下令徐泗道招募新兵两千人,南下增援。
徐泗道新任长官崔彦曾见时机不错,来了一个调虎离山,大发布告将这些山大王、洞大王全都给招安了,给足了盘缠,封官许愿,派出增援。
增援的两千徐泗兵中,有八百人接到了驻防桂林的任务。
机缘巧合,这其中卧虎藏龙,后来叱咤风云的许佶、赵可立、姚周、张行实等强人都是这批人的一员。
桂林兵变正是这八百个刺头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