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然后从现在的情况看,我估计是第二种,要不然他直接跟酒店说,那是对方给的消费,让酒店核实去揪好了,没必要消失不见啊。那整个过程应该是这样的:CSXS公司出于对他的信任,每次订房或开会之后,就会按照他报出来的账单金额填支票。而曹建飞呢,每次或者若干次他都会多报一些,比如人家消费十万,他说十二万这样。这样以来,系统里就多出了两万,可这是支票啊,他总得转换成现金,要不然一点用都没有的,对不对?”
李菲又点了点头。
我继续分析道:“现在考验大家的时候就来了。他这些钱拿不出来,可是他可以用来抵其他交现金的客人的账目。比如说,你来入住花了五千,最后用现金结账的,那么我就可以把你这五千留下,然后用支票的多余金额结账,这是一种办法,也是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不容易被人发现的方法。可是这种方式套钱那是很慢的,而且金额不会太大,所以后来曹建飞就有些走火入魔了,他会直接把客人刷的卡单来提现,再用支票的余额填平了,最多也就是扣点手续费,可是来钱快啊。不过还是那句话‘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这不是就把自己给淹死了。”
李菲说:“那这个要真是走法律程序的话,是不是会被判刑啊?”
我回答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几十万也别管入到哪一条罪里面,都不是小数目,肯定够立案的了。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CSXS公司会站出来说这是我们给他的小费,我们愿意的,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呗。这年头,还有啥幺蛾子不能发生的?我可提醒你别整这些事情,你脑子真没那么好使。”
李菲冲我哼了一声,不满意地说:“师父你就瞧不起我吧,怎么说我也是你带出来的,你贬低我就是贬低你自己。”
我说:“我也做不成这事儿啊,贬低就贬低吧。做这个需要思维缜密,还得心理素质极好,还得脸皮厚,重要的是还得有这个机遇,我觉得你也就够得上第一项,所以成不了。好了不说了,咱俩洗洗睡吧。”
第二天李菲是中班,可以睡个懒觉,我顶替曹建飞的早班,还得早早起来。
早上到了前台,我正在和冯齐交班,突然看到有个急匆匆地走过来:“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没有给我们做叫醒?我现在还有好多个客人没起床呢!”
我赶紧要了一个房间号,查询之后,将昨日的团单找出来,看到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叫醒服务:第一次6:00,第二次:6:15”。而现在时间是六点五十五分,我问道:“会不会是有客人还在楼上收拾,没有下来呢?”
导游撇了撇嘴:“我刚才问我的客人了,房间里叫醒电话根本没有响过。我们七点是要出发的,现在还有一多半人没吃早餐,你让我怎么办?让这些老人饿着肚子逛故宫爬长城?”
我说你先别着急,我打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客服中心,确定了昨天这个叫醒服务根本没人通知到他们,所以确实漏叫了,于是我安排了客服中心立刻给这些房间挨个打电话,让客人立刻下楼到大堂集合。
然后重新打了个房表出来,让导游想想哪些是已经下来的客人,哪些还没有出现,一看导游眉头要皱起来,我赶紧安慰道:“您也先别着急,咱们先把这事儿解决了,等你带团回来,我再正式给你道歉,好不好?”
导游瞪了我一眼,从我手里拿走房表,又夺过去一支笔,开始检查。
第二个电话打给送餐部,让他们赶紧准备好二十人份的外带早餐,十分钟准备好。送餐部听完就疯了:“现在是送餐高峰期啊。我们第一没人,第二没时间,准备不了那么快。”
我说我找人去给你帮忙,你那边派一个人,东西准备好。回头看看熬了一夜已经傻了的冯齐:“没办法了,你去送餐部帮个忙吧。”让早班的岳君航也跟着冯齐一起去了。
这时候导游那边的名单已经划完了,我拿过来,把导游标注上客人还没有出来的房号挨个和客服中心核对了一遍,确保客服中心都已经通知到了。没有人接电话的,又安排了礼宾员挨个去敲门。
十五分钟后,冯齐和岳君航拎着早餐送了过来,礼宾员也回来了。
我请求导游再去清点一下人数,看看还有没有问题,自己拎着早餐盒跟在后面。两分钟后导游对我做了个OK的手势,我赶紧把早餐盒递上去,导游接了。大巴开走,我才算松了一口气。
今天注定不是个太平的日子?
陈锦安慰我说:“我就喜欢看你做事情了,多干脆呀。”
我摸着自己扑通扑通跳动的小心脏,“得了吧,我可不愿意天天碰到这些事情,都紧张的要尿裤子了。”
陈锦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想了一会儿,指着我的衣服说:“可是你穿的是裙子呀。”
岳君航嫌弃地说:“两个女人,文雅点不行呀?”
我说:“不想听,躲远点,捂上耳朵。”
岳君航真往后退了几步:“女汉子惹不起。”
陈锦说你错了,苏若一向号称自己是纯爷们的。
我问陈锦:“那你呢?”
陈锦笑着不说话,岳君航接口道:“也是纯爷们儿呗。”
陈锦娇嗔地说:“你才是呢,讨厌。”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拿着这张房表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发生的情况:这个团队是我接的,叫早时间也是我和导游敲定的。我明明记得我是打了电话给客服中心的,难道没有吗?我记忆力出问题了?
中午的时候,日审又过来了,拿给几份曹建飞账单给我们看,说这个是你签的字,这个是邓依璇签的字,哦还有纪宇签的,你们说这怎么办吧?
我看了看,都是现金退款的,金额都在大几千,我说:“这个吧,你让我怎么说?谁能想到现金退款上面还能出问题啊?”
日审说:“你再仔细看看。”
我拿着几份退款单观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看了又看,终于发现,这些数字都是改过的,我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这还真是防不胜防啊。手写的东西,他总是会有这个那个隐患的。你说咱们这系统又不是不能打退款单,为什么非要用手写版的呢?”
日审冷笑一声:“这个你能做决定还是我能?就说现在这个怎么办吧?”
我和她关系一向不错,因此不客气地说:“你们肯定已经想好处理方法了,直接说吧,我们别管说什么,最后不还是被否决的份儿,我们老老实实听着就行了,不发表意见。”
日审提了一个做法,以后所有退款的签字,只能有前厅部经理或者副经理来做,也就是梁智城和江晨才可以,值班经理此项权限取消。
这方法听得我有点头疼,人家说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已经是很弱智的做法了,他们现在这是头疼的话就敲敲脑袋,再喊一声:“你不许说自己疼。”这样就不疼了?别说本了,连个标都没有治。
梁智城和江晨签又怎样?就算是刘总监或者王副总监签又怎样?不都是一样的结果。他这现在是签完字做更改,换个人签字他就不改了?开玩笑嘛。真正治标又治本的方法,就是使用系统里面打印出来的退款单嘛,数据都是确定的,谁都无法任意修改,这样才是比较安全和科学的做法。
不过这倒算是减轻了我们的责任,直接转嫁到现在正面面相觑的这哥俩儿身上了。
我说我没意见。
江晨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我觉得吧,刚才苏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要不然咱们以后就用打印版?”
日审摊了摊手,嘟着嘴说:“你去找我们领导吧,这个东西都用了这么几年了,要改那也得我们领导发话对吧?”
我将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就是这话,别为难我们家小美女啊。你们都是领导,领导跟领导谈判去。”
梁智城和江晨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似乎在问:“你到底是那边的?”
日审也笑着跟我说:“太对了,就是这个意思。”又转过脸对那哥俩儿说:“反正你们商量一下,明天告诉我结果就行。”
说完和我一起走出了办公室,我悄悄问了一声曹建飞这大概弄了多少钱,日审没说话,先向左右看了看,用手势比划了一个“七”,然后伏在我耳边说:“半年。”我深吸一口气,七十万,半年,一个月十几万,我从来不知道我们这行还可以这么赚钱。
陈锦看着我笑:“探听到什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说以后你们但凡和现金有关的账目,都去找老梁和江晨签字,我们没有那个权限了。”
陈锦无所谓地笑笑:“对我们来说,谁签字都一样,改成我们自己签还更好了呢。”
我拍了拍陈锦的背:“你就想想吧,反正也不犯法。我去个厕所,你们先玩儿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