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联系蓄猛这种人,你就得给他打电话,否则你无论是轻易拜访他的家,还是努力记住他上课及打工的时间,都无济于事。今天下午原本他就是不打工的,临时调了班才去的。所以黎彩嘉按照她对于蓄猛的行程记忆表,坚信他那个时候应该差不多在家,结果却不是那么回事。
蓄猛离开打工的地方,这时天色已很黑。他掏出手机,原先是想看有没有许梦的短信,却是发现了一通乐添的未接来电。他那时尚且不知道,这通电话是乐添刚从他家门口下来,走在楼梯上,准备打给自己大骂一顿,却不小心摔了一跤后,就结束的拨号。乐添的手机直接摔飞了出去,不过之后被黎白真好心地捡了起来。
蓄猛不考虑那么多,直接拨回去。响了有那么一阵的时间,当蓄猛觉得烦了,准备挂断了时,对方一下接起来了。
“喂,乐添吗?什么事啊?”蓄猛边往超市的方向走,他准备买点日用品。
“……蓄猛吗?”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啊,不是我是谁啊,你干嘛啊?打我电话?”
“我……”拼命挤出的话语,“作死啊。”
“啊?”刚要踏进超市的门口,脚步停住了,“你又作什么死了?”他听出了对方语气的不同寻常。
乐添沉重地叹了口气,相当不符合他的平时,“哎,你能来看我吗?我告诉你我现在待的医院的地址的话?”
蓄猛站在超市的门口,身旁经过了几个人。他边挂断手机,边转身向马路,小跑着伸手拦下一辆的士,快速地坐进去,前往了医院。
当蓄猛来到医院,却没想到迎接自己的是黎彩嘉。“你怎么在这?”他惊讶不已。
“蓄猛、蓄猛我……”黎彩嘉原本坐在椅子上,一下子起身,她像有一肚子话要说,却害怕又紧张地什么都说不出,她此时的模样快要哭出来了。
“乐添的事情,你知道?”蓄猛问。
“嗯!”她点着头。
“他在哪?”
“在、在那!”黎彩嘉伸手指向那间病房。
蓄猛立即跑了过去,推开门。
“来吧,来吧!你就吃一点嘛!”黎白真坐在床边,伸手给床上横躺着的那人拼命喂着一碗盒饭,他的脸上笑眯眯的。
蓄猛不认识这个人,他很快把目光往后移,注视到了乐添。
“我说了我不要!”乐添十分扭捏地伸手拒绝喂向自己的一口饭。他满脸呈现着对于黎白真的排斥,可是对方却完全没把他的态度当一回事。
蓄猛注意到乐添左脚上的纱布与石膏,此时,他静静地走上前。
乐添的双目一下瞪大,“蓄猛!”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叫着,看向这个救世主缓步迈向自己。他伸手,像个乞丐一样,朝向蓄猛,一脸的苦涩。
黎白真听到“蓄猛”这个名字,抬起头来,当他注意着面前这个穿着黑色风衣、系着灰色围巾、给人文质彬彬感的高个男子后,阅人无数的他内心一秒也忍不住地快速吹起了口哨:这真帅哥啊!他再将视线转向站在门边的黎彩嘉,眼神示意“就是他?”
黎彩嘉此时慌急中对上他的视线,好一会才明白他在询问什么,重重地点了下头。
黎白真这瞬间心安了,心道:不错啊,我的堂妹眼光还是可以的啊!他再将目光转回了蓄猛,只见着他冷漠的脸上,眉头微皱。
“你跳楼了?”
“没有……”乐添哭丧着张脸,回答着蓄猛完全不像是玩笑的问话。
蓄猛双手插进口袋,“那是怎么了?赶紧给我解释吧,我今晚还要回家复习明天的补考。”说的是他上次因为发烧而落下的考试。
“你怎能如此无情啊……”乐添抓着蓄猛的衣服下摆。
“快点解释。”蓄猛催促。
“我……”乐添却一下说不出话来了,想必是他实在不知怎么解释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蓄猛真的很想知道乐添这一跤摔得,怎么把黎彩嘉也给扯进来了?乐添刚才在电话里可没提到黎彩嘉,只是说自己腿断了住院了。
“我来说吧!”这个节骨眼,黎白真自告奋勇地冒了出来。
蓄猛望着他,眼神里只有“你谁啊?”几个字。
黎白真端庄地向着蓄猛行了一个礼,随后道:“你好,是这样的,我跟黎彩嘉呢,原本是去你家找你的,然后遇上了他。”他指着乐添,“他也要找你,可是你不在家,之后呢,他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们就送他来医院啦。挺悲哀的,他像是之前身上就有伤,结果下楼梯时,身子一晃,踩空了吧,就直接摔了下去,一只脚……你看,就成这样了。”他声情并茂地解释着。
蓄猛吸收着这个陌生混血男生一口的英文腔,及他话语的内容,再转向乐添,“是这样吗?”
乐添赶紧点头,“没错,是的,就是这样!”黎白真的解释很简要,没有多余的,乐添至少此时是认可了。
“你之前身上就有伤,又是怎么回事?”
“对,这点我们也想知道呢。”黎白真再次插进来,与蓄猛一块对着乐添。
乐添啧了啧舌,“之前……玩滑板摔的。”
“滑板?”蓄猛与黎白真几乎同时道。蓄猛紧接着,“你去玩什么滑板啊?”
“我想玩滑板不行嘛!”乐添像反抗着老妈子一样对着蓄猛。
蓄猛无可奈何一笑,“你玩什么,我当然不反对,只是你玩滑板玩得摔伤了,那你至少这次下楼梯给我注意点啊!”他开始教唆模式了。
乐添摆摆手,“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那个时候下你那楼梯的。”
“那个时候?”
“是啊,我不该边下楼梯,还边想着给你打电话……”他一口气吐了出来,“都是我自作的,现在好了,浑身都是伤,呵,一只脚还给废了。”
“浑身都是伤?”蓄猛听着他这一句,“你都是玩滑板给摔的?”他话里有怀疑。
“是的!你高兴了吧!”乐添反冲他。
蓄猛怒了,“你好端端地,去玩个什么滑板啊?你在哪玩的啊?”
“就在附近一个滑板教学的地方咯,你都能玩滑板,我怎么不能?”
“我玩滑板?”蓄猛吃惊地说,“你什么时候看见……”他迅速一想,很快仰起头来,“上次你都看到了吗?还是特意去绘迷那里打探了?”
“我、我只是好奇看了看嘛,看看你跟绘迷在做什么!”
黎彩嘉一直旁听着,她听到乐添说的这句蓄猛“跟绘迷在做什么”,首先翻阅着记忆里关于“绘迷”这个异常熟悉名字的信息,对上号后,她整个人开始浑身充血。
蓄猛嘴角上扬,展露一个冷冷的笑。“你挺行啊,会尾随了?”
黎白真从旁看着蓄猛这表情,禁不住欣赏起来。
“我、我只是担心你!没想到就看到你们在那玩滑板,你他妈也从来没告诉过我你会玩滑板啊!”乐添在那强词夺理,“我想要加入你们,于是也想去学嘛,这怎么了?犯法吗!”
蓄猛暂时收声,他望着乐添,再看了看他那只白色厚重的脚,叹口气,解释道:“她不是让我去玩的。”
“啊?”
“绘迷不是让我陪她玩滑板的,实话说,我此前根本不会玩滑板。”
“骗谁啊?溜得那么好!”
“你倒是全程看下来了啊?想想挺可怕呀,你一直监视我,我都不知道。”
“不是的……我就那一回想着看看你们去干嘛而已。”乐添涨红了脸。
“什么也没干,如你所见,我被她逼着玩了此前根本就不会的滑板,就是这样。”
“什么?被逼?”乐添不明白。
蓄猛冷静极了,“是的,就是被逼的。”他懒得隐瞒了,该让乐添知道的,迟早他会知道,不论是关于自己现在的,还是以前发生过的事。
“她逼你干什么?”乐添询问他,相当不可思议。
“谁?谁逼你了?”黎彩嘉这时凑近来了,她已经忍受不住了。
蓄猛这下有点慌了神,面对着这么几人,要一下子解释,他可是做不到。他淡淡一笑,向着乐添,“你去问绘迷吧。”
“啊?”乐添张大嘴,“我怎么可能问她!”
“你不是刚好也想学滑板吗?可以找她教啊。”他说得极为轻松。
乐添紧张起来,“我、我找她教啊……”
黎彩嘉凑近蓄猛,以抵挡不住的姿态问道:“绘迷?是上次那个出现在你家的那个女生吗?”
蓄猛转向她,“是啊。”
“她逼你做什么了?”黎彩嘉语气急切道。
蓄猛一阵惊讶,他不明白,黎彩嘉这是在急什么。他只好敷衍回答:“没有,她没有逼我做什么……”
“可你刚刚明明说……”
“哎哎,好好!”黎白真插入进来,轻拍着黎彩嘉,“我们先出去啊,先出去啊。”
“你干什么?”黎彩嘉愤怒地望向他。
“我们先出去,先出去!”黎白真继续这般态度和缓说着,将黎彩嘉推至了门外,从外头将门一把关上。
此时屋里只有蓄猛跟乐添了。蓄猛忍不住问:“那个长相混血的,是谁啊?”
“黎彩嘉的堂兄,他自己说的。”乐添挠着自己一边脸道。
“堂兄?”蓄猛匪夷所思,“等等,她堂兄……她带着她堂兄出现在我家那,然后撞见了你?”
“是啊!”乐添大大咧咧道。
“什么情况?”
“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情况!”乐添比他更烦躁,“我原本是要找你,找你教我滑板的……”
“什么?”
“结果就在那里撞上了他们,然后我就不小心……”
蓄猛算是理解了,“你是不是,又与黎彩嘉起了冲突啊。”
乐添也不瞒了,“是,我就是骂了这个女魔头!”
蓄猛长叹气,“你们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我看还就是了!你看到没?”乐添指着自己的脚,“这、就是被她给害的!”
蓄猛摇摇头,“刚刚不是还说是你自己自作的吗?”
“我……”乐添蔫了,“好吧,都是我自作,没错……”
病房外头,黎白真这时在对着黎彩嘉进行着一番勾搭人的教学。
“你不能太激进了!”他指着黎彩嘉。
“什么太激进?”黎彩嘉瞪着他,还在埋怨他将自己一并拉了出来。
“对方现在在说别人的事,你不能直接这么上前去搅和,只会招来反感的,你知道么?”
“我只是想知道他跟别的女孩做了什么而已啊?”黎彩嘉哭着道。
“我的姑奶奶,这种才是最忌讳的,你懂吗?你跟我说了,目前你完全不知道他对你到何种份上了,不是吗?”
“嗯……”黎彩嘉点着头。
“那你就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啊!对方都对你没表现出任何感觉,你就要肆意地干涉别人的私自空间,你这不摆明了犯傻么?”
“啊?”黎彩嘉恍然一惊,赶紧道,“对对!我、我不能这样!幸好有你,幸好有你啊!”她抱紧黎白真。
黎白真拍着她的头,“哎,张玖真是对的,你这人生大事,不交给我,怎么行啊?要你自己来,兴许直接就黄了。”
“我就那么没用吗!”黎彩嘉抬起头来,难过道。
“是的啊,姑奶奶,你知不知道,你以前都甩过多少人啦?我也甩过人,可每次不都甩得比你好看多了?我总能让一段关系和平地结束,而你呢?你只会让那些跟你交往过的人,讨厌你一辈子。”
“没有吧?”黎彩嘉当真没有认识到这个事实。
“旁观者清呐。”
“那要真是这样,也是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他们,我才不管他们讨不讨厌我呢。”她转而道,对着曾经那些一脚脚蹬开的对象,显得没有丝毫的愧疚。
黎白真又一声叹,“那你现在到底喜不喜欢那个人?”
“喜欢啊!我还要跟你说多少遍啊!”
“那你就必须要改变了。”
“怎么改啊?”
“听我的,行么?别再乱来了,好么?”他苦口婆心着。
“……好,我听你的。”
“对了,我想知道一件事。”
“啊?”
黎白真眨眨眼睛,“之前那个乐添说你害了那个谁……什么意思?你把他朋友给害了?”
黎彩嘉脚底凉了大半截。
“哎,我跟你说,这很重要哎,这关系到他的交际圈,我要全面了解你们及周围人的关系,我才能帮你更好地去制定追人战略,你明白么?”
“你必须要知道么?”黎彩嘉声音颤抖着。
“很难说吗?”黎白真心想着,无非就是黎彩嘉又一脚蹬开了谁这一类的“害”吧。
黎彩嘉重重地吞咽了口气,总算意识到,这种事情迟早是要交代出来的了,她原本还想继续瞒着张玖的,可她迟早也要知道的了。“是这样的,他们有个朋友,叫克新……”
黎白真双手叉着腰,竖起耳朵,认真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