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真不错啊!”绘迷奶奶不停称赞着蓄猛的手艺,“绘迷,你瞧瞧,一样的同龄人,你还不赶紧跟他学学?别整天就玩你那板子,女孩子要学着做点家务事,你知道蓄猛这孩子,我租给他的房子收拾得有多好么?”
绘迷吃着眼前的饭菜,简直味同嚼蜡,面对着自己的奶奶将坐在身侧的蓄猛捧到天上,同时不停打压着自己,她真是有想往地上钻的冲动。奶奶!你知道你口中夸的这个人,曾经干过什么无恶不赦的事情吗?你再这么夸他,我都为你感到悲哀啊!
蓄猛坐在一旁,频频地道谢,“只是随便做的,奶奶您觉得合口味,那我真是太高兴了。上次您的骨头汤,我都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呢。”
“你已经说谢谢了,别说我老糊涂啊!你这么好一个孩子,找对象了没啊?”
这话题猛一转地,蓄猛擦擦嘴,赶紧道:“这……还没呢。”
“咋还没有啊?”奶奶感到很吃惊,“难道没有女孩子追你?这不可能吧!我家绘迷没人追,倒是真正常的,哪个男的会喜欢她这样的假小子啊?”
绘迷已经气得吃不下饭了。
“你不可能啊?你长得又高又帅的,脾气这么好,做家务做饭,样样都行,不可能没有女孩子追的啊?”
“是真的没有,奶奶,因为我这人吧,平时接触的女生也少。”
“哦,我明白了,你肯定是要求很高是吧?”奶奶笑着露出一排假牙。
“啊?不是的,我没有那么高。”
“那还不赶紧找了?你这要是出了大学,可就不那么好找了,不像绘迷,我看她自暴自弃的,我也都放弃她了,不像你……”
“我吃饱了!”绘迷用力地放下筷子,微笑地对着那俩人,“我去厨房洗碗了。”端着碗走向了厨房。
“看看,看看我孙女!没一点女孩子的样子,这样子,谁会喜欢上她?”奶奶皱着眉,望着绘迷的背影,叹着气。
“慢慢来嘛,奶奶,您这话也不能说这么绝对啊,喜欢她的人,肯定会有的。”蓄猛安慰她。
“谁啊?在哪啊?”看来奶奶为这事也不是现在才操心的了,“你吗?”
蓄猛一愣,赶紧摇头,可又意识着这不礼貌,又停下来,“奶奶……我是觉得绘迷适合做朋友。”
“看吧?像你这样的优秀男孩子,都根本不会喜欢她的!”她说得气呼呼的。
蓄猛立刻说:“奶奶,你太抬举我了,我真的不优秀,比我优秀的可是大有人在呢。”
“我只要你这样优秀的就行了!……哎呀,我那节目要开始了,赶紧、赶紧,我得把电视打开!”奶奶说着起身去找遥控器,找到将电视打开,换到要看的那个台,“还好赶上了赶上了!”
蓄猛扭头看向电视,发现是一档歌唱选秀节目,他是没什么兴趣的,可是回过头来,发现奶奶正死死盯着看。他也只好转回头去,勉强跟看了起来。
随意听了里头选手的几首歌,就听得奶奶在那评价:“我喜欢这女孩,长得多水灵啊,声音也好听,哎呀……”她估计又在对比自己那孙女了。
蓄猛拿起吃完的碗筷,再伸手拿过奶奶那边的,“奶奶您吃饱了吧,我去洗了啊。”
“这、这怎么能让你洗呢!”
“没事的,就我来洗吧。”发觉对方在那目不转睛盯着电视荧屏,蓄猛猜想她也不会真拒绝。
“那好吧,真谢谢你了!”
“没事的。”蓄猛端起大小的碗筷,走进了厨房。
在厨房里,绘迷双手撑在水槽边的桌上,背朝着那里,迎面向着蓄猛。
蓄猛端着碗筷,经过她身旁,小心翼翼将它们放进水槽里,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哗地作响。他盯着旁边摆着的绘迷那副碗筷,明显还没有洗。
绘迷这时稍微凑过来,“是要来给我家当保姆吗?”
蓄猛完全听得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但他只是一笑,开始打湿双手,洗起碗来。“怕你是绝对不会要的吧。”
“我奶奶还真是喜欢你啊,简直喜欢得莫名其妙。”她像带着醋意道。
“我只能说谢谢了,但你自然不可否认,她是爱你这个孙女的。”
“这还用你说!”绘迷冲他吼去。
“你知道就行。”他淡淡一应,拧开洗洁精的盖子,往下倒。
“你是励志当家庭厨男吗?”绘迷盯着他的样子。“从不良混混,成功转身当这?”她语气里的挖苦意味真是一丝没少。
蓄猛洗碗洗得很平静,“你可以这么理解吧,反正我现在也确实是在餐厅里头打工的。”
绘迷大吃一惊,“你做的东西有人敢吃吗?不会故意都下了慢性的毒吧?”
“是呢。”蓄猛拿来抹布,擦着碗,“大概已经有人吃完死了吧。”
绘迷轻轻笑起,“你是怎么回事,现在这么副人模人样的,说真的,我绝对不信你就这么变过来了。”
蓄猛拧上水龙头,而外头电视的声音也依然盖得过他们的话。“我变不变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不可能再对你产生任何威胁了。”他转头,看着她,“上次欺负你们的那个,我曾经的小弟,我会找到他,跟他说清楚的。”他在撒谎,至少此时是。因为当时张泽发给他要求存手机号的短信,直接被他给删了。那他就只能等着张泽主动来找他,而实际,他一点都不希望张泽再找上自己。所以他现在说的话,跟他内心所期望的是完全矛盾的,但他眼下只能这么敷衍绘迷。
“呵。”绘迷扯着一边嘴角,“其实我在想,我怎么知道你那小弟不是故意被你使唤去的呢?我不小心撞了你的妹妹,然后你借此来威慑我、报复我,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吗?然后你个当老大的,大可以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来面对我,还乞求我的原谅。我在想,你当时多半是因为恰巧生病了,才会显得比较真诚的模样吧?”
蓄猛不想解释,只要面前这个女人能去想的,他再多解释也没有用。他只说了一句:“你并没有撞伤许梦,这于我而言,就够了。”
“可这根本不符合猛公子的品性啊?当初的南中十三案,要是你这领头的是这品性,它还能发生么?”
“你是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你自己的想法了是吧?”
“那都是你曾经自己造的孽,得的果。谁能相信呢?你的转变能这么大?只是几年的功夫,何况你这人压根就没进牢狱受过教育。”
蓄猛完全否认不了她说的这些事实,但他也不在乎她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他唯一希望的,只是这个女人能尽早地把她想要做的对自己的报复给完事。今日之后,他也绝不可能再踏进这房东奶奶的家里了,他都会努力找理由拒绝掉的。
他继续洗着碗,一言不发。
绘迷观察着他的侧脸,他的眼睫毛很长,五官给人一种柔和感。说实话,这样一副面孔,绘迷也很难想象他是做过那种事的人。
但事实如此,她不可能百分百相信面前这个人的品性。光是那次,蓄猛在篮球场上溜滑板的表现,就足以让她产生戒心。蓄猛说他从来没玩过滑板,不管这话是真是假,都足以伤害练习滑板三年才滑得此般顺溜的她的自尊。可见,蓄猛是真有两把刷子的,换句话说,他是有能力的人,会到此时还有小弟为他做事,甚至是卖命,绘迷绝对是相信的。再想起,当时他在篮球场上溜滑板溜着,毫无顾忌,几乎要挑衅那群打篮球的少年们的架势,绘迷几乎能断定一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绘迷自己,本身也是这一类的人,所以她能有同感,虽然她绝没有蓄猛那般恶劣,但中学时期,她也叛逆过一段时间,那股子烈性,植根于身体里,如今偶尔还是能够找得回的。
所以她才做了一件事,去搭讪许梦。她想要通过侧面对许梦的接触,进一步判断蓄猛如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毕竟,绘迷的内心还是有结,这个结就是她当初想着一起出国留学、如今却间接被蓄猛害得进了戒毒所的同学。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痛,当时在蓄猛家,她简单地说起了这事,也简单地对他表示了原谅,但这些都是不可能真就这么原谅的。
她必须去真正深入蓄猛这个人,如果说他远在天边,她也就不追究了。关键是,恰巧地,他离得自己这么近,与自己同一个学校的,还是自己奶奶的租户。这一切的巧合似乎都在故意推进绘迷对蓄猛的执着,这份执着,就是想要探出他这人,当初为什么要做那么一件愚蠢的事情,以及关于,如今的他,到底对于自己,对于自己滑板社的兄弟们,还有没有威胁。
“下次我会再约你的,不过具体时间暂且未定,你时刻等着吧。”绘迷走出厨房,陪她奶奶看电视去了。
蓄猛听着她这声无法反驳的预告发言,抖了下眉头,接着还是安静地洗着他的碗,顺带拿起了一旁绘迷的那副碗筷。
许梦看着乐添远去的背影,依旧是一拐一瘸。她的内心突然很痛,是种心疼,也是种对于自身无能为力的哀伤。她总看着乐添脸上带着笑,无论他是什么状态,他都总在笑。真正地开怀大笑,傻傻地笑,甚至是自嘲的笑。那些笑,许梦都很喜欢。她想着最初见面时,乐添那阳光下的笑容就已经深深照进了自己心底。她在那时,就无可避免地喜欢上这笑了。许梦是单纯的,所以她会喜欢纯粹的东西。乐添这种外在笑的自然纯粹,无法不吸引她。
但她也会不由得想,他的笑容下,是否总隐藏着什么呢。她想要去了解乐添。当她看到上次乐添恶狠狠冲着黎彩嘉大骂一顿,再当她看到相机里乐添趴跪在地的那张照片时,她就想这么做了。乐添是丰富的,他并不会只在笑,这是自然的。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呢?她不停盯着那张相片,低着头的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也是在笑吗?不可能吧。这很明显,是她未曾见过的乐添的一面。他一定很难过,可乐添说这是蓄猛对他弄坏了自己相机的惩罚。可有必要这样惩罚吗?许梦继续感到心疼,同时内心隐隐地蹿起一股对于蓄猛哥哥的埋怨。几乎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为了另一个人,许梦会变得开始去埋怨她至小到大就最亲最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