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蓄猛就收到了许梦的短信,说是自己今天一天不会过来了,因为她满满一天的课。蓄猛原想紧接着回短信道:“今晚也来不了的话,你就住学校寝室吧。”可他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去了,“发送”键迟迟按不下去。
他觉得自己无法那么残忍了,可这怎么能行?
经过这么些日子,像是与许梦住得挺和谐,内心就逐渐变柔软了吗?像以前那样对她?这是不行,不该,更是不可能的。他内心里一直清楚,迟早必须得把许梦赶出去的,说得好听或是不好听,都是“赶”出去。
然而他还是简单回了一句“知道”,他似乎暂时有些累了,不想尽快地就解决什么,而是想着慢慢来算了。这般内心不坚定至有些松懈的原因,或许是因不久前刚经历了与绘迷篮球场那次事件,再那之前就是张泽带来的心理折磨。
按部就班地过自己本该过的生活吧,在接下来绘迷与张泽都还不打算找上自己之前。蓄猛走出了屋门,准备开始这一天的打工了。
傍晚时分,蓄猛走出了打工的餐厅。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子香水气味,蓄猛回过身来,遇上了一袭闪亮的黎彩嘉。
黎彩嘉将她卷卷的长发盘在了后面,一身连体的秋季长裙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满脸的妆容也依旧是精致过了头。她像是特意给个惊喜一样,踩着她高筒的长靴,一下蹦至开门而出的蓄猛跟前。
“你?”蓄猛在被她闪到的一秒过后,惊问道。
“没想到我会在这吧!”黎彩嘉面如桃花对着他。
“你、刚好来这?”蓄猛问。
“呃……是的啊!”才不是刚好呢,黎彩嘉不知是用了多长时间才总结出蓄猛每周的这个时候都会刚好上完一天的白班,然后准备从这里回家的。这蓄猛行动的大致时间她是向还在野营的克新短信询问的,克新非常慷慨地告诉了她蓄猛一周的基本行程,当然他也不可能说给个万般准确的。于是靠算,也靠撞,凭着运气与计算,也经过好几次失败(没有遇上蓄猛),黎彩嘉这终于总算是给“碰巧”遇上了。
此时她面对着蓄猛,就像面对着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逮着的500万元大奖一样,激动地双眼都不带眨的。但她又不能将这种极度兴奋的心情过分外露,那样可是太不得体了,蓄猛一定会反感的吧。
蓄猛眼见着黎彩嘉一副强烈压抑着什么的神情,根本不理解,他只好展开话题道:“现在你是要回家吗?”
“是啊,你也是吧!”
“是的。”蓄猛看着黎彩嘉身后的那条街,“我记得,我们好像是不同方向的吧。”
黎彩嘉顺着他眼看的方向看了眼,内心不由得窃喜:蓄猛他居然还记得我们上次从这里分别的事情么?他还记得我跟他不同方向呀!
“那我先走了。”蓄猛转身走去。
“啊?等等啊!”黎彩嘉快步快步地跟上前,“我、我可以不用走那边的,我最近才发现,其实我走你这边也可以到的!”
“是吗?”
“是的!只是稍微有点绕……不不不!我是觉着,我们难得这么在路上遇上了,要不就……一起走走啊,什么的!”黎彩嘉非常拼命地在掩盖着紧张。
蓄猛面对着她这样的提议,自然不可能直接就来个拒绝,他想到上次黎彩嘉照顾了生病的自己这么一件事,立即意识到了点什么,对,他好歹要说声感谢,最好还是物质性的。“你吃饭了吗?”他扭过头来。
“啊?”黎彩嘉睁着又弯又密、说不清是假还是真的睫毛的眼睛。
“哦,我是说,如果没吃饭的话,我们一起去吃吧,顺带,我也想向你表达一下感谢,之前我生病那次,你毕竟照顾过我,真的很抱歉,也很感谢你。”
黎彩嘉听着听着简直要哭了,她要高兴哭了。她强忍着泪水,赶紧道:“没什么的!我很愿意照顾你,你才不用跟我说谢谢呢!”
蓄猛轻轻一笑,“那么,你吃过了吗?”
“没有,还没有。”黎彩嘉如实道。
“你喜欢吃什么?我请你吧。”
“你愿意做给我吃吗?”她直直盯着蓄猛的双眼道,内心里却是重鼓的声音急剧响个不停。
蓄猛先是一愣,接着一笑:“行啊,你不介意的话。”
“我才不会介意呢!我、我就是想要吃你做的!”
“那还真是受宠若惊了。”蓄猛将视线别向一旁。
“黎彩嘉!”忽然,不远处,正对着他俩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对着这边充满怒意的一声喊叫。
他俩同时朝那莫名地看去,只见一个细细瘦瘦的男生,染着头金毛,戴着一副红色的框架眼镜,披着件亮色的外套,穿着修身的窄脚裤,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谁啊?黎彩嘉根本没认出喊她名字的这是谁。
这人渐渐走近,只见他脸上还涂了点淡妆,眉毛与眼睛部位都狠狠地弄了,嘴唇也挺红。他脖子上系着个小方巾,外套里头穿着格子的毛衣,脚下蹬着垫高的皮鞋。
黎彩嘉这时透过他那红框眼镜,总算是认出他了。“齐城?”
齐城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没好气的样子,他直接瞪着蓄猛,然后再将视线转向黎彩嘉,低声轻吐着病怏怏的语气道:“你好啊。”
“你、你怎么在这?”黎彩嘉问。
蓄猛站在一旁,他拉紧了浅灰色皮外衣的拉链,像是一种自动防护。面对着眼前这两个打扮靓丽的人,他这一朴素分子,确实有点想远离的意味。他天生讨厌过分装饰,女生倒还好,即便他讨厌浓妆,却也被逼得渐渐看得惯黎彩嘉了。可是男生呢,蓄猛实在想不通大男人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化妆,甚至是穿得比较艳丽。不过说回来,蓄猛不会对他人的生活状态有任何嫌恶,他只会让自己远离,不接触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而已。
“你怎么没来跟我吃饭?”齐城开口就来了句相当莫名其妙的,语气冲着黎彩嘉,很像是一种责备。
“什么?”黎彩嘉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确实是说了这么一句像是脑袋被烧了的话。“你问我,为什么没跟你吃饭?”
“是啊,我都发短信你了。”齐城阴郁着一张脸,与他明亮的妆容相当不符,或许他更应该化个烟熏妆之类的。
“发、短信?”黎彩嘉脑海里猛然一阵轰鸣,她想起来了,之前收到的一条没有署名的陌生短信,写着“你好,我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呢?”她这瞬间就火大了,“原来那个骚扰短信是你发的呀?!”
“骚扰?我是在邀请你啊!”齐城也火起来了。
“邀请?”黎彩嘉简直感到可笑,“你这算什么邀请啊?一个名字都不留,就这么随随便便发条短信来,我知道你是谁吗!”
“啊?你居然没有我的号码吗?”齐城是真的很吃惊。
“天啊,你在搞笑吗?我凭什么非得要有你的号码啊!”
“可、可是我们经常一起吃饭啊,我都存了你的,你难道没有存我的吗?”齐城显得有些无辜的样子。
“我就没存你的,怎么了?”黎彩嘉可是气焰上冲,她现在看着齐城就反胃。
齐城很受伤,他低下头去,“你不能这样,黎彩嘉,你这方面的社交,得改改。”说话就跟个老书记似的。“而且我这次是专门来接你的,你知道吗?我听人说你在这附近转,而且最近这条街上很乱,据说又有些小混混出没,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蓄猛听到他说小混混,下意识感到一股无名的慌张。
“什么?”黎彩嘉却只听进了齐城的前半句,简直要气疯了,“你是在教训我吗?就因为我没有存你的电话号码,你就教训起我来了?啊哈,我想起来了,有一回,我说我不想吃东西,你还硬逼着我吃,还说我不懂礼,是吧?你这人是专门来教训我的是吧,谁他妈雇你来的啊?”她此时都忘了身边还站着一个蓄猛,直接开始吐脏话了。
“没、没人雇我,是我自己想……”齐城声音越来越低。
“你有什么资格啊?!”一只手突然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黎彩嘉懵了一般回过头来,注视着蓄猛毫无波澜的那张面孔,她一时间后悔地简直想要去死了!不,她要把齐城杀了,然后再去死!
“冷静一下。”蓄猛先对着黎彩嘉,接着转向齐城,“你们两个都是。”
“你、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对我说?”齐城的声音突然上扬起来,他一脸怨愤地对着蓄猛,就像要把所有的恨意全部倒向他一样,“你他妈又是谁啊?”
黎彩嘉当时就怒不可遏了,直接吼了回去:“齐城,你再敢这样对他说话试试?!!”
齐城这一刻仿佛真的见到了一只母老虎,他当即害怕地缩了,一句话也再说不出了。
蓄猛很吃惊,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女孩子突然这般爆发,而且原因还是自己?应该不是吧,他们两个,估计是在吵架吧,虽然不怎么明白这俩人的关系,但自己这外人,不小心就被这么卷了进来,作为了一方的排气筒,以及另一方的支撑点,不过这也是常有的吵架状态。
他静静看着这俩人。当然,他也不能随意地就离开,毕竟他说了邀请黎彩嘉去吃饭的,总得解释点什么。“黎彩嘉,要不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二位,不管是怎样,还是先冷静吧。”他望了望周围,已经有路人向着这边观看来了。
“你不准走!”黎彩嘉忽然抓起蓄猛的手,一脸的殷切希望。
蓄猛惊讶着,黎彩嘉抓着他手的力道相当的大,很大,大到足以将她手心的热量全传递过来。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齐城突然重重地泄气了下去,他望着眼前这幕,吸着鼻子,很凄凉地一笑,“我走了,再见。”他转身就离去了,留下一阵弥漫着另一股香水味的风,浓重又久久不散。
黎彩嘉这才一下松开蓄猛的手,低着头道:“对不起。”她的内心已是痛苦到要死,不是因为遇见了齐城这个奇葩,更主要是因为,她在蓄猛跟前失态了啊!完全没有意识地,她就像个泼妇一样,还是对着另一个男生这般吼叫,虽然那个男的她觉得值得去吼,但是这样一来,她自己的形象可就彻底在蓄猛心中毁了啊……一切都完了,蓄猛不会喜欢上我了。想到这里,黎彩嘉哭了,她已经顾不得脸上的妆容了,什么也顾不得了。
一张洁白的纸巾递到了自己脸前,黎彩嘉哭花的脸,那一刻,像是被一道强烈阳光所照耀。她转头来,看着蓄猛,呆呆地接过他递来的纸巾。
“没事吧?”蓄猛温和地对她说道,轻拍着她的肩膀,“是和朋友赌气了吗?过段时间就好了的,不用太让自己纠结。”
你知道吗?当你喜欢上一个人后,你每过一分,每过一秒,你都只会发现,自己会变得更加喜欢他,多过前一分,前一秒,而根本无法挽回。
黎彩嘉将这句话说给了当下的自己听,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眼前这道名为“蓄猛”的光芒给照耀得无限光明起来。
许梦听完了绘迷这段类似表白的话语“我喜欢你”后,一下子差点没有坐稳,之后她只能傻傻地盯着绘迷,说不出话。
要的就是这效果,绘迷需要许梦从这一刻起就开始真正地注意自己,而不是肤浅地说“我们来交个朋友吧!”那般简单。她玩味地注视着许梦,赶紧解释道:“我不是同性恋,亲爱的,我对你的喜欢,完全就是一种眼缘,你明白么?见着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可能是,你的长相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吧,反正我希望你可以让我亲近你,理由没有那么多,多个朋友又怎么了嘛。”
许梦缓缓地坐定,“对、对不起,我还以为……”
“哈哈,你果然往那方面想了啊?你太可爱了!听着,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你大可以把我当姐姐,或者当闺蜜也行。我跟你说啊,我周围总是一些汉子,我都烦了,所以真心希望能结交一个女性朋友。我觉得这真的是种缘分,我不小心把你撞了,但是我们彼此却看得顺眼,对吧,你不排斥我吧?这我感觉得出来。”
许梦点点头,她抿唇一笑,“绘迷,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结交我。”她眼神里一下充满感激。
绘迷被震住了,她缓缓地坐直,随即展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不用谢。”这笑容背后掩藏着她的真实想法,那即是,她想结交许梦,毕竟还是有目的的,虽然她确实喜欢许梦,但是这一丝丝的目的性还是让她一时产生了挥之不去的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