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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

乐添推开寝室的门,发现蓄猛正坐在里面,看着书。他欢快道:“哎哟,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蓄猛缓缓抬起头,思绪暂时还停留在手上那本悬疑小说里,而眼前顷刻出现的乐添,迅速把他拉回了现实。

乐添提着大袋子衣服,进到寝室就直接甩在地上,扬起好一阵灰尘。灰尘中,他看着蓄猛一副淡定从容的姿态,坐在那里,心里一下涌起一股怒火,就朝着蓄猛走去,殊不知自己正在朝着更巨大的一团烈火而去。

“你不在自己家呆着,跑寝室来干啥子?老子是提着一袋衣服到处转啊,累死啊!”

蓄猛仰视着他,缓缓将小说看到的一页折角,再合上。

“你没在你家呆着,就那么置我于不顾,跑哪去了,我的大爷?”乐添接着不爽问。

蓄猛站起身,面向比自己略微矮了几厘米的乐添,依旧是平静的面容。

“哎,回答我呢!你现在还回不回去?回去的话就带上我的衣服一块……”乐添说着说着,气焰慢慢消下去了,因为他明显意识到眼前蓄猛的气氛不对,他确实一向是从容的,但这会实在是太从容了,有点从容得可怕的味道。乐添下意识地咽了口气,注视着蓄猛毫无波澜的眼神,他没来由地感到脚底冰凉,脑内瞬时进行了各种假设:我最近没打架啊,难道我们寝室太脏了,他回来一看到就受不了了?我的内裤又出现在他的床上了?糟了,好像昨天洗的是随便一甩,说不定……等等,他应该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想揍我的吧,那我最近究竟做了什么啊?“你要干嘛?”他赶紧问出这一句,像是一个良家女子面对着恶棍调戏所说那般。

蓄猛轻轻皱起眉头,以极其干爽的声音说道:“你把修好的相机弄哪去了?”

“啊?”乐添完全摸不着头脑,“相机?”

蓄猛一见他这反应,内心里开始急剧蹿火,他压低声音,怒视他:“我说你,该不会是完全把那相机的事给忘了吧?”

“相机……你说我上次撞坏的要给人修的那台相机么?”

“嗯。”蓄猛抬高了声音。

“啊……我早就修好了啊,而且已经拿到学校失物招领处了啊,怎么了?”乐添挠挠头。

“是么,那好,现在立即跟我去失物招领处那。”蓄猛神情马上变得缓和。

“啊,为什么啊?”乐添吃惊地看着他。

“你的手机是怎么了,居然给我关机。”他转而道。

“手机?”乐添这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妈呀,居然没电了,嘿,我都没注意到呢!”

“你能注意到什么呢?”蓄猛一声冷哼,“不那么废话了,赶紧跟我去失物招领处。”他完全以一种不容违抗之态度道。

“什、什么啊?去那干嘛啊?你有东西掉了?”乐添还没搞清楚地就被蓄猛给拎起走了。

蓄猛直接把乐添像扔垃圾一样丢出寝室,一把关上门,一锁,“我们走。”

“去、去干嘛呀?你倒是给我说明一下啊!”乐添像是有种要被拐带的感觉,急怕道。

“去把我妹妹的相机要回来。”蓄猛淡淡地转过头来。

乐添整个人像一大口气堵住了,又或许像猛力嚼了一只苍蝇咽下,随即吼出一大声:“你、你说什么?你妹的……相机?!”

许梦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其实从蓄猛的学校到她的学校可是需要好一段距离的,坐公交要个两三站路。然而这次回去,许梦没有选择坐车,在蓄猛将她送到校门外,打算给他拦辆的士时,许梦说自己想走回去。一开始蓄猛脱口了句“那样不安全!”许梦心里美滋滋地乐了,但她还是说:“没事的。”蓄猛看着她,最终还是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然后他转身走了。

走在回学校的这一路,许梦想着蓄猛哥哥那么帮着自己找相机,而且没想到那个弄坏自己的相机的人居然就是哥哥的朋友,她觉得这一切简直就是命运一般的事,她从头至尾非但没怨恨自己相机被那人撞了,到如今反倒还非常感激能有这么一次经历——因为这样至少可以再接触接触哥哥了。想到这,许梦的心却迅速溢满了悲伤。之前去蓄猛哥哥家想要照顾他却被他无情拒绝,并要求划清界限,事到如今,她只能借着找相机这么一件事来隐隐地维持住与哥哥之间的关系。她知道蓄猛哥哥是不想见她的,她清楚知道哥哥想要斩断彼此间关系的那份决绝,早在他们都还在上中学的时候,他就已经体现出对于他这个妹妹的无情了。然而哥哥确实是对她好的,否则不会愿意帮她找相机,更不可能对她说要路上注意安全这些的话,他依然是关心自己的,可是,这种关心,事到如今,却已经变了味道。

不像小的时候,明明我们的关系还是那么好的,那个时候的蓄猛哥哥完完全全放开一切地来对我好。可是,自从家里发生了那种事情后,这个哥哥,这个自己最最亲的哥哥,突然一天,就对自己的态度改变了。他想要自己离开他的生活,想要永远地都不再见到自己。

许梦走到一棵光秃秃的已经没有叶子的树下,停下脚步。她注视着这个刚刚来到的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城市,以及走过身边的那些陌生的人。这一秒,她觉得世界好空。在这里,她唯一的羁绊只有蓄猛哥哥。但是,他不要自己。只要相机的事情结束了,她知道,无论她多么思念这个哥哥,他都不会再让她踏进自己的生命一步了。很多事情,许梦都想要知道原因,可是她渐渐地意识到,很多事情都是只能得到结果,而得不到答案的。

好冷,自己穿得果然太少了。

而我只是希望还能像以前那样而已,为什么就是办不到呢,就是什么也抓不住呢?

天空飘起了小雨,混合着许梦眼角的零星泪花,一并落下,融入冰冷的大地里。

黎彩嘉探望克新回来后,还是先到了外头张玖的家里,拿着对方给的备用钥匙一打开门,发现里头居然有客人。在张玖家里的沙发上,与张玖正对面坐着一个穿衣风格有些奇特的女生,那至少在黎彩嘉看来相当奇特。

“哦,你回来啦。”张玖抬起头来,看向黎彩嘉。

黎彩嘉边脱着鞋,边朝她们那里望着,应了声:“嗯。”

这时,那名陌生的女生也朝着黎彩嘉望来了,她突然显得吃惊,随后道:“你是那个……比赛冠军?”

黎彩嘉现在可是相当烦这个称呼,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吧,但她还是维持着表面的不讨厌姿态,笑着迎向那个女生,“哈哈,是啊。”

“呀,艺协会长跟比赛冠军居然同住屋檐下么?”

“哈哈,这只是巧合,巧合。”张玖笑笑。

黎彩嘉走过去,这时才看清那女子的一身打扮,见她穿着很宽大的一身亮色运动衫,脚上穿的也是一双鲜艳的球鞋。她是不理解的,一个女孩子,干嘛要穿成这样,而且头发还剪得那么短,比张玖还要短,可惜是,这女孩明明五官长得还挺好看的。

“彩嘉,稍微给你介绍下,这是滑板社的会长,她叫……”

“你好,我叫绘迷!”她抢过张玖的话,转身来,对着黎彩嘉伸出一只手。

“啊,你好……”黎彩嘉呆呆地伸出手去,她没想到这世上有人比自己还要热情。

“你叫黎彩嘉是么,听说你这次的活动又有演出?”绘迷收回手后,立马翘起个二郎腿,侧身坐在那里。

“活动?哦,你是指……”黎彩嘉看着她的坐姿,隐隐皱了皱眉。

“对,就是我们的。”张玖正襟危坐在那,点点头。

“啊,是呢。”黎彩嘉敷衍地笑笑。

“是唱歌么?啊,不过想想,也肯定是唱歌呢。”绘迷随即就转身回去,对向张玖,未等黎彩嘉回复,就道,“张玖会长,我们的节目还是希望你能给弄个独立的出来,因为我们那群兄弟,实在不怎么喜欢给别人做背景伴舞什么的。”

黎彩嘉感觉自己一秒被提及,一下又给晾在一边了。她内心稍微地有点不爽,于是继续站在那里,听着她俩的对话。

“这个……绘迷,你要知道,我们整个活动的时间安排,你得考虑一下与其他节目的配合。”张玖此刻活像是在谈判。

“我们社团很随意的,你也要知道,我们基本上不怎么愿意配合别人。”绘迷甩出一句,然后换了边脚,继续翘起二郎腿。

黎彩嘉一听她这话,迅速极度不悦了,这人怎么显得这么副自大的样子啊?

张玖却保持着微笑,“我知道,但是,节目安排,就是得这样。”

绘迷沉默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黎彩嘉这回乐了,她心想,张玖好样的,就是要这么打压打压这种人!然而接下来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张玖居然对着绘迷说道:“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其实我们还是挺希望你们社团可以出场的。”黎彩嘉一听这话简直懵了,她从来没想到那个一向高高在上的张玖会长,居然会这么求一个人,她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绘迷轻轻一笑,道:“我知道,像我们这种拿过市里比赛冠军的社团,对于你们社团的活动宣扬是有益处的。可是我说了,我们只想维持住我们自己社团的风格,其他的我就不多了。”说着,她快速地站了起来,然后直接翻身跃过了背后的沙发,平稳降落在黎彩嘉跟前,黎彩嘉直接被她这一举动给吓退了几步。绘迷接着又转身对着坐在那的张玖道:“谢谢你特意邀请我来参加你们的活动,还邀请我到你家里来,但是我觉得吧,如果彼此不适合,还是不要勉强了。那我走了,拜拜。”她大踏步走出门去,门重重地就给一带上了。

听得门“哐当”一声响,黎彩嘉迅速转身来,气冲冲道:“她那下翻身吓死我了!她有病啊!沙发都给她翻坏了!张玖,那是个什么人啊?”

张玖此时双手按着额头,略有疲惫,语气淡淡道:“滑板社团的会长,刚刚你也不已经知道了吗?”

“我管她什么社团的,这人怎么这态度啊?你是好心邀请她参加节目的是吧,她这人怎么显得这么自大啊!一身打扮还怪里怪气的,哪里是个女的啊。”

张玖呈现一副困相,抬头望她:“是的,这个滑板社团的会长,呃,不光会长,他们那一个社团的都是出了名的怪异且不好打交道的。不过人家衣着问题,是个人喜好,也是社团活动需要啦。”

“你还替她说什么话呢你!你知道她不好打交道还跟她打交道?”

“还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嘛,她们社团刚刚代表学校,参加市里滑板比赛,拿了个冠军回来,我们这次活动想搞得大点,就希望邀请她们来表演一番,作为一个噱头嘛,也是情有可原的。”她随后又挠挠额头,“我是因为知道她刚好住这附近,于是要到她的电话后,就联系她,没想到她很干脆说愿意直接来我家,然后就他妈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咯。”

“什么呀,你们这是才开始谈没多久吗?”黎彩嘉气鼓鼓地双手叉腰,“你这分分钟被她甩了的节奏啊。”

“别说那么难听行么?不过……是啊,我就是才跟她说了下节目的大致方案,她就立马拒绝了,接着你回来了,她就走了。”

“啊?这叫个什么事啊?这女的简直莫名其妙嘛!”

“哎,莫名其妙的人多了去了,你是不知道,除了你这个幺蛾子以外,我每天还要跟多少这类的人打交道,不过说实话,像她这么难交流的,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算了,给人生长见识吧。”

“太过分了!居然这么对你这么一文艺协会会长,她当自己一比赛冠军了不起啊?我也是比赛冠军啊,哼,我都没有她那么冲……虽然她是什么市里的,市里就了不起啊?……等等,你刚刚是不是骂了我?”

张玖站起身来,无视她最后那句迟钝的申讨,“我去洗个澡,你好好想你那节目吧。”

“哎,你!”黎彩嘉拉也拉不住对方疲惫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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