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竹一慌,正不知往哪躲,背后突地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轻揽她的纤腰跃上了树。
太子与国舅凌啸天迅速跃过墙,却一个人影也没见到。“喵”一只黑猫正在地上扒着什么,两眼时不时警惕地瞄向二人。
“原来是只猫。”太子松了口气。
“嗯,我们赶紧走吧,宴席快开始了。殿下切记,方才我们谈话的内容可不要传出去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男子轻揽着冉竹跃下了树。回过头一看,冉竹喜出望外地道:“江大哥,是你!”
江易寒望向她的眼里满是思念,“小冉,你还好吗?我一直都很挂念你。是不是凤辰逸不让你走?”
“是啊,书已经给他了,可他就是不肯放我走。后来他说我娘也会来参加太后的寿宴,我便想着先来见到我娘再作打算,真没想到,就在这遇见了你。”顿了顿,冉竹有些焦急地道:“江大哥可知道我爹爹和哥哥的事情?他们一定是被冤枉的。还有我娘,我一定不能让她被当人质留在宫中。我要去救她。”
江易寒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他握住了冉竹纤细的柔荑,安慰道:“小冉,你别急,我们先去参加宴会,看情形再作打算。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做,特别是在见到凤辰逸的时候。”听着他温和镇定的声音,冉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荷花池里,朵朵荷花紧紧依偎着碧绿滚圆的荷叶,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冉竹却无心欣赏。
一袭蓝色锦袍俊美无俦的男子向两人迎面走来,却是凤辰逸。他清冷的眸子望向挨得极近的二人,薄唇轻抿,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阿竹,你到哪去了?我派人四处寻你。”
冉竹微愣,没想到凤辰逸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在江易寒面前便认了她。也是,他已经拿到想他要的东西,凭他的性子,确实是不会有所顾忌。当下便淡淡地道:“我想随便逛逛,却迷了路,幸好遇见江宫主,才得以走了回来。”
“哦,那本相要多谢江宫主将内子带回。”凤辰逸伸手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入怀中,内子两字说得特别重,而那动作温柔自然仿佛做过无数次。
一阵微风吹来,冉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凤辰逸似乎感觉到,下意识地将她拥得更紧。
江易寒眼中无一丝波澜,脸上仍是温和的笑意:“凤丞相客气!原来这位姑娘是凤丞相的夫人,她和下官的一位朋友极象,下官险些认错。”
“是吗?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江宫主可要认清了,下次莫要再将本相的夫人认作是你的朋友。”凤辰逸淡笑着道。
两人说话时都面带淡淡笑意,声音似乎也很温和,旁人看来,似乎在闲聊,却不知暗里却是波涛汹涌。
回到宴席处,席位上已坐满了人,在座之人见到凤辰逸,纷纷起身行礼问好。凤辰逸只淡淡一笑,也不一一还礼,便拉着冉竹坐到了座位上。似是感觉到有一道不友善的目光望来,顺着目光看去,竟是车月国的三公主,她看向冉竹的眼睛里有惊讶,忿怒,嫉妒。冉竹转过头,不再理她。
江易寒在他们对面的席位上坐下,冉竹一抬头,便能看到他如玉般温和的面容,而在冉竹身侧的座位上坐着的竟是燕王南宫澈,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向了别处。
冉竹目光在席间之人中流转, 找寻着母亲的身影,突闻内侍高声唱诺:“振国将军夫人到!”
冉竹心中一喜,抬眸看去,只见容惜月着一袭宫缎素雪绢裙,发髻上仅插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简洁,却显得十分优雅,眼角处淡淡的皱纹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为她增添了成熟的风韵。
同样也看到冉竹的容惜月眼前一亮,母女俩相视而笑。一旁的凤辰逸没有错过身边女子脸上任何一丝表情,见她脸上绽放的笑容,他也觉得心情好起来,突然之间,他竟有些害怕会再也见不到她那发自内心的笑容。
“皇上驾到!太后,皇后驾到!”一声悠长的唱和又响起。众人连忙跪地行礼。
“众卿家免礼平身,今日太后寿宴,君臣同乐,不必拘礼。”皇帝面带微笑地道。众人起身,谢恩落座。
正值壮年的皇帝坐在左上方的席位上,身上金丝绣制的龙袍给他更增添了几分威严。太后和皇后分别在皇帝左右两侧的紫檀贵妃榻上。一名十六,七岁眉清目秀的少年站立在皇帝身侧。
冉竹微微一怔,那少年竟是在玄玉峰时为她领路的手腕上有个口字形胎记的少年。突地忆起偷听到的太子和国舅的对话,难道他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皇上才认回来的流落民间的皇子?
皇帝道:“今日除了为太后庆贺寿辰外,还要向众卿家宣布两件事。”皇帝拉过了身边少年的手,道:“他是朕流落在民间的皇儿,年纪排名第二,赐名南宫义,幸得有燕王与凤丞相的相助才将其找回。皇儿流落在外十七载,吃了不少苦头,为了补偿他,特赐乾州为其封地,恐其暂无经验,就先由凤爱卿助其管理。日后封地大小事宜,都直接交由凤爱卿助义儿完成。”
南宫义恭身道:“谢父皇!”
凤辰逸微微一笑,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的福分。”
乾州紧临封城,是军事要地,地势易守难攻,皇上将这么重要的地方这样轻易地交给一个流落民间的皇子,而凤辰逸是文臣,竟让一个文臣去协助其管理?这岂不是让他连兵权一起接下么?席间也是一片哗然,只有燕王南宫澈仿佛事不关己淡淡一笑,端起桌上玉盏轻抿了一口。
太子南宫浩面色大变,抬头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国舅凌啸天。
“皇上,这……不妥吧!……”皇后轻声道。
皇帝面色一沉,道:“后宫不得参政,皇后莫非忘了。”皇后面色微白,低眸不敢再多言。
凌啸天则是对太子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多说。
吏部尚书张大人壮着胆子道:“皇上,二皇子流落民间十七载,现得以回到皇上身边,可喜可贺。只是既已流落在外如此长的时间,二皇子又是如何确定自己的身份?还有……”
张大人偷偷看了一眼皇帝,见他并未发怒,又继续说道:“凤丞相是文臣,我朝历代还从未有过让文臣管军事要地的先例,让他铺助二皇子管理乾州,恐众人不服。”
皇帝目光犀利,面色微冷,道:“张爱卿的意思是,朕连自己的儿子都会认错?”
张大人慌忙道:“臣惶恐……臣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摆了摆手,沉声道:“想必众卿家也都知道前段日子封城附近出现的异象:木羊村的佛像在地上滴血形成的龙形是个缺了口的宫字,而明隐村落下的殒石组合起来是我皇家姓氏南宫两字,而宫字同样少了一个口字。而我二皇儿手上便有个口子形胎记。经国师夜观天相,有龙裔流落玄玉峰,而他身上的凤形玉鐲确由朕送出。二皇儿在民间所做好事也不用朕一一列举了吧?如此,可还有谁对二皇儿身份有所怀疑?”
闻言,席间再无人敢提出异意,都齐呼“恭喜皇上找回二皇子!”
皇上接着道:“至于凤丞相,他的武功朕是见识过的。他虽为文臣,可他的武功比在场的武将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任丞相这一年多,对我朝所提建议,哪条不是对朝廷与百姓有利的!由他辅佐二皇儿,朕放心。”
事已至此,自是无人再敢反对,众人也只得大呼:“皇上英明。”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第二件事便是有关车月国三公主与我朝联姻的事。”皇帝的目光转向了三公主战雅,道:“昨日朕命人给三公主的名单中的未成婚的大臣全都在此,公主可以先不用急着挑选出夫婿,今日太后的寿宴请公主来,也是为了让公主有机会可以观察,公主在宴会结束前告诉朕,你的选择即可。”
席间又是一片哗然,有人欢喜,有人忧。车月国三公主乃该国国君最疼爱的女儿,欢喜的人想到若能得她选中,以后有车月国相助,说不定在朝中势力便如日中天。忧的人是听说车月国女子强悍,生怕自己被她选中后,日后再无自由可言。
而战雅并不言语,只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若有似无的瞟向凤辰逸。
接下来,便是众人给太后献寿礼,太后是个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战雅送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小锦盒,据说里面装的东西可令女子皮肤白嫩更甚从前,再加上几句好听的话,让老太太更是眉开眼笑。
宫廷宴席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表面一片平和,其乐融融。
“太后,振国将军夫人可是第一次来参加宫宴呢,早就听闻夫人曾是封城第一才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夫人果然是风姿绰越呢!”一个娇软的声音响起,冉竹抬眸望去,只见一个淡黄宫装美妇含笑着看向容惜月。
“妹妹还有所不知吧,上官将军与夫人便是在元宵佳节上相遇,被夫人一曲《梅花三弄》吸引,两人最终百年好合,朝中哪位大臣不是姬妾成群,唯独振国将军夫妇伉俪情深,府中连一个侍妾也没有。”皇后道。
太后道:“哀家倒是在许多年前见过将军夫人。”说着,微笑着向容惜月招了招手,慈爱地道:“将军夫人,走近些,让哀家看看你。”
容惜月施施而立,缓缓走向太后,屈膝行礼,美丽的脸上带着淡若秋水的笑容:“臣妇见过太后。”
“瞧这模样,这么多年了,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上官将军又带兵出征,儿女又不在身旁,留你一人在家,委屈你了。”太后扶起容惜月微笑着道。
“将军保家护国,臣妇不委屈。”容惜月轻声道。
“太后,皇后娘娘方才说将军夫人当年凭一首曲子便吸引了振国将军,今日不知臣妾是否可托太后您的福。 有此殊荣,听到那首仙曲。”宫装美人淑妃嘴角似笑非笑地道。
“淑妃谬赞了,那哪是什么仙曲,不过就是俗世凡曲。今日太后寿宴,臣妇怎敢卖弄。”
淑妃美目流转,轻叹道:“哎!太后,看来夫人的曲子是只为将军一人独奏,我们都没这个耳福。”
冉竹一直都在注意着母亲,仔细听他们的对话,见太后,皇后面色微变,心中暗自为母亲担忧。
“臣妇并无此意。臣妇愿为太后,皇后和各位娘娘奏上一曲。”容惜月慌忙跪下,诚惶诚恐地道。
冉竹对母亲心疼不已,感受到来自江伊涵安慰的目光,便强制压下了想站起来走到母亲身边的念头。
皇后微笑道:“本宫前些日子,得到了一把名唤绿绮的古琴,音色极佳,还未曾有人弹奏过。本宫也不大懂音律,现在便赠予夫人罢。”
身侧的侍女取来古琴放在琴架上,容惜月盈盈而拜“多谢皇后娘娘。”
款款走到古琴前坐下,微抬藕臂,露出纤细白晳的玉指,轻抚琴弦,悠扬的琴声倾泻而出,正是梅花三弄。一弄是千古月夜的花落花飞,二拨是九曲长栏的雁来雁回,三拂是三生石畔的高山流水。四周刹那变得静悄悄,唯有那缕缕琴声在空气中缓缓流淌,迷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