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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破局(下)

自称胡三爷的俊美少年越众而出,白衣黑带,手拿折扇,端的是文采风流,潇洒倜傥。可惜这里是战场,他挥舞折扇营造的气氛与其格格不入。少年一无所觉,眼眸流转,扫过前方诸人,直直盯着张东平。他啪地一声合上折扇,阴柔尖细的嗓音响起:“你有点本事,但想称神做祖,还要再练练!”说完,唰一声打开折扇,冲着对面轻轻扇风。

张东平眼眸一缩,泥丸宫暴跳,一根黑尺子飞出,直接打向洋洋自得的胡三爷。绰号胡三爷的妖异少年眉眼弯弯,正要看笑话,不料空中闪过一道黑光,两个墨染一般的大篆放射毫光,宛若万丈高山压顶,令他心胆俱裂。少年张大嘴巴,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你好狠!”镇魔尺一下打在其脑门上,顿时打了个万朵桃花开,气绝身亡。张东平挥手一招,镇魔尺摇晃一下,化成黑点融入眉心。贼人看到自家供奉的神明竟然一合不到就命丧当场,顿时心神崩溃,士气全无。乌其真天资聪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趁势掩杀,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吩咐军士打扫战场,他来到张东平身前,激动万分,狠狠拍其肩膀,大喊道:“你这家伙,太厉害了。”张东平微微一笑,顺势道:“刚才那个自称神明的胡三爷很蹊跷,我担心他们还有后手,你打扫完战场,谨守村寨,我要讯问这些贼人,搜寻胡三爷的底细。”乌其真点头,他祖上就是草原枭雄,当然清楚神明的重要和难缠,更何况今次亲眼看到自己兄弟的无上神通,自然识得轻重,任由他便宜行事。张东平带领傅伦回转静室,安排人手护送父亲回去休息,他才传令:“召铁勒、木图二人来见我!”护卫他的军士立刻去传令,时间不长,两人联袂而至。铁勒跪地行礼,虔诚祈祷:“仁慈的神明大人,您的荣光照耀草原,我们永远追随你,希望得到您的赐福。”张东平不想接受这种纯粹洗脑式的歌功颂德,说过几次,奈何铁勒执拗,只得听之任之。木图不曾经历觐见神明的仪式,当然不懂得如何吟唱,如何行礼,索性跪地不语。铁勒吟唱完毕,才抬头看向张东平,恭敬问道:“大人召见我二人不知道有何吩咐?”木图也抬头,面露疑惑。张东平不喜铺陈,直接下令:“你二人分别讯问一些俘虏,打听那胡三爷的底细,记住要快!”木图、铁勒齐声道:“大人放心,我们明白。”吩咐下去,他就不再操心,反而专心琢磨草原神明。

从自己发现图烈部落迁移过程中使用的方位仪,神殿暗藏杀机的迷魂乱心令,诡秘奇怪的胡三爷,看似平静坦荡的草原上也是暗潮涌动,风云际会。张东平料到贼人受到迷魂乱心令的蛊惑,可现在看来事情远远不是这样。起码妖异诡秘的胡三爷身上就没有丝毫迷乱杀戮气息,眼前迷雾重重。“希望二人能够带来好消息。”他沉吟深思,目光扫视周围民居。忽然,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维。张东平皱眉看向远处,神情严肃认真。木图大步来到跟前,一拽身后畏缩不前的汉子,跪地叩头,才禀报原由:“大人,此人奉命打扫战场,在收敛那胡三爷尸身时,从其怀里摸出一枚鹅卵石大小的明珠,他本想藏匿明珠,不料珠子一离开尸身,原地竟然出现一只三尺长的褐色皮毛狐狸。他吓得大叫,惊动众人,引起喧哗。我本来正在讯问俘虏,听到离奇情景,就抓住其人领来请大人定夺。”他话音一落,那汉子吓得哆嗦,断断续续道:“饶命啊!我再也不敢私藏战利品了。”张东平大喝一声,右手指向其头颅,厉声道:“从实招来,过去的事情一律不追究。倘若有半点假话,二罪归一,斩立决!”汉子听闻此言,颤抖的嘴唇缓慢平静下来,口齿清楚地把自己如何打扫战场、如何无意摸出明珠、如何见财起意、尸身如何异变,完完整整说了一遍。说完,他眼巴巴看着神情漠然的少年,心里充满了祈求。

张东平反复咀嚼他所讲内容,确实丝丝入扣,显见是真话。他神色稍霁,挥手令其起身,才道:“你如实讲述离奇景象,对我帮助甚大,算是有功,过去罪责一并抵消,下去吧。”汉子千恩万谢,满心欢喜离去。木图看着面色深沉的大人,试探问道:“大人可是担心惹上了一窝妖精,打了小的,引出老的?”张东平点点头,认可了他的看法。木图猜中了主上的心思,脸上也浮现了难色。他历经杀伐战场,自然明白捅马蜂窝的巨大祸端。“不论能否挫败敌人,光是纠缠就很是烦人了。”木图思索无计,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容。正在一筹莫展之时,铁勒嘹亮的大嗓门来至跟前:“神明大人,我通过讯问俘虏得知,死于此处的并不是胡三爷。这个妖异俊美的少年乃是真正胡三爷的孙辈,得到老祖提携,混在贼人中历练一二。”木图眼光大亮,追问道:“只有祖孙二人?”铁勒坚定点头,语气铿锵:“如果情报有误,我甘愿以死谢罪!”张东平轻咳一声,阻拦道:“贼人俘虏毕竟所知不多,岂可乱发誓言,惹祸上身。”铁勒面露尴尬,神情却是喜悦。木图羡慕地看看他,心思越发坚定。张东平思索一会儿,令木图呈上狐狸尸身,简略介绍了一下刚才发生的奇异景象,斩钉截铁道:“既然探听清楚妖精还有同伙,兼且法力高强,我意先下手为强,携带狐狸尸身前去寻找,免得图烈部落再受灾祸。”铁勒环顾血迹斑斑的村寨,不由得点头赞同。木图栖身部落多年,自然不希望已经经历一场杀戮的村寨,再次沦为神通较量的战场。

他率先奔去马棚,牵自己的战马,欲跟随出征。铁勒愣了一会儿,嘴里大骂其不讲义气,也开始集结马队,准备出发。张东平本来不想带领军队前去,毕竟对付一位法力高强的妖精,凡夫俗子去得再多恐怕也无济于事。可转念想到父亲傅伦那慈爱执拗的眼神,心里改变了想法。况且自己道途再进一步,勉强可以元神御刀,承受魔气侵蚀。盘算妥当,他大步当先,身后木图、铁勒护定父亲傅伦,率领二百精锐军士杀气腾腾冲出村寨。乌其真得到禀报,急忙赶来送行,却只看到远处马队绝尘而去的背影。他英武儒雅的脸上闪过一丝感激,随即隐没不见。良久,他叹息道:“兄弟,图烈部落承受你大恩,以后必然倾力回报!”声音恳切厚重,回荡在劫后余生的战场上。许多部落民众纷纷称颂,更加坚定了拥护乌其真成为大汗的念头。“毕竟一个知恩图报的领袖总是让人放心的。”逃过一死的人们心思纯净,看透些许世情,无形中融入了乌其真的阵营。

图烈部落经历前任首领突兀逝去的阵痛、被逼迁移的苦难、立足未稳的遭袭、血战得胜的惨烈,终于迎来了大整合时代,一个属于乌其真的权利核心飞速形成,完善直至成熟。死去狐狸并不能指引方向,但是道门术法万千,岂能找不到寻踪觅迹之法。张东平左手微抬,一丝白光没入尸身。狐狸体内焦黑一片,血肉化成飞灰纷纷洒落地面,只留下完整的皮毛。他左手握拳,背至身后,右手举起,默念口诀,指头飞舞跳跃,生生在二尺长的皮毛上刻画出一个超大怪异的符篆。符篆形成,一抹黄光闪过,随即消失。

紧紧跟随的铁勒神情茫然,无意识问道:“这是什么神通?”说完,他猛然摇头,好似摆脱什么噩梦一样。张东平嘿嘿一笑,左手飞快伸向其腋下,白光乍闪乍灭,一股黑烟冒起,夹杂腥臭之气。铁勒突遭袭击,下意识带住马缰,战马人立而起,急停而止。木图眼明手快,一把抓过铁勒战马缰绳,斜斜带出轰隆疾驰的队伍。傅伦抬手喝令停止前进,稳住马队,暂时停下休整。

张东平卷起刻画好符篆的二尺毛皮,一步来至铁勒身边。木图垂手站立身后,护卫周全。铁勒脸上浮现惊愕、后怕的神情,一脸坚毅地看向张东平。他跪地叩首:“多谢神明大人赐福!”张东平摆手,亲手扶起铁勒魁梧的身躯,抚慰道:“我刚才凌空书写符篆,差点出了纰漏,散逸一丝毛皮上的妖气,正巧没入你的肉身。”铁勒听了此话,大叫道:“妖气入体!我不想变成非人非妖的怪物,请神明大人庇佑!”张东平调动一丝元神力量,声音清冷悦耳:“稍安勿躁,入体妖气不过一丝,已经炼化了。”铁勒回想刚才腋下散发出来的腥臭黑烟,心神恢复了平静。

张东平则抓住疑点,问道:“非人非妖的怪物?你见到过这种怪物?”铁勒慌忙摇头,随即叹息道:“通古斯大联盟里供奉的神明曾经施展手段,将一名心存异议的勇士弄成了狼人,一旦情绪激动,双眼通红,四肢变成狼爪,嘴巴变大、伸长,獠牙外露,面孔上长满黑色的毛发,三分像人,七分似兽。而且丧失了人性,肆意杀戮,吞吃血肉,令人毛骨悚然。”“这也是你好好的千户不做,纠集一帮亡命徒纵横草原的原因所在吧!”张东平话语拥有强大的自信,直击铁勒心门。铁勒脸色苍白,小声辩解:“不敢欺瞒神明大人,我实在是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牺牲品。不得已之下,才逃离通古斯大联盟。大人神通无量,不仅杀死兴风作浪的妖精,更能炼化妖气,赐福于我,可见聪明正值,堪为正神。铁勒拜服!”木图听到这里,单膝跪地道:“请大人看在铁勒一片赤诚上,宽恕他欺瞒神明之罪。”

张东平哈哈大笑,爽朗豪气:“你们不必紧张,我并不怪罪铁勒欺瞒,而是对他在关键时刻不曾和盘托出真相,延缓判断妖精路数的进程,不利全局罢了。”木图长出口气,铁勒则是神色懊恼,跪地膝行几步,悔恨交加:“大人一心铲除害人妖精,铁勒愚钝,险些耽误大事,真是罪在不赦啊!”说完,以头抢地,叩首不停,额头很快通红一片,渗出血来。张东平挥手一道青光洒落,不仅阻止他叩首自残,而且抚平额头伤势。铁勒感到一股大力用来,情不自禁起身,呆愣地看向神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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