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风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微笑浮现在嘴角上。时光真是白驹过隙啊,和韦宏图转眼间已经相识七年了。都说夫妻间有七年之痒,那么朋友呢?他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彼此看过对方最随意最狼狈的样子,可是韦宏图对她的爱恋,不但不减当年,而且似乎更加浓郁了。他已经32岁,她也有30多了,可是他依然像个青葱少年,她在他的眼里也是个豆蔻少女,他依然时时有拥抱她亲吻她的欲望,每次克制生理冲动的时候依然艰难。仿佛两人才相识六七个星期,正是热恋期。韦宏图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林晨风慢慢地收回目光,经过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略微猥琐的中年男人一个人坐着。
她心里暗自啐了一口。刚刚看过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韦宏图,再看此人,她感觉自己的目光简直是从豪门盛宴中直接跌落到破落户的寒酸晚饭中。虽然只是一瞥,但也看清了此人黧黑发黄的面色,瘦削的脸上挂着几缕松弛的肌肉和皱纹,双唇倒是肥厚丰润。与尖削的脸非常不相称的是,此人居然有颇为厚实健壮的胸背手臂。他的背部微微弯着,双手拘束地交叉着放在翘着的二郎腿上,贼溜的眼睛在厚底儿镜片后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等待什么人。他的目光碰巧就和正在扫视他的林晨风相触了。这个人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可能是觉得和陌生人微笑,有点冒失,他又赶快拿起桌子上的咖啡纸杯,想要喝一口掩饰尴尬。
许多人在星巴克都用一次性纸杯,林晨风和此人也都不例外。看到这个人试图把塑料盖揭开,又碍着咖啡滚烫,动作大了会从吸口溢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揭了几下都没有揭开来,这等狼狈使得他心虚地又朝林晨风瞄了一眼,看到林晨风正看着他,不由得更加尴尬了。林晨风忍不住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她故意拿高了手里的纸杯,对着吸口喝了一口。
得到这个示范,这个男人连忙也如此喝了一口,明知已经遮掩不过去,就尴尬又感激地冲林晨风笑了笑,想了想,端着纸杯走向她。林晨风落落大方地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笑道:一个人,还是等朋友?
这人说:本来约好了人,刚才有信息过来,说有可能来不了了。我就说再等一会儿不见人我就走了。你呢?朋友走了?
林晨风扬了扬眉,心下了然,原来此人早就在关注自己了,一定是看到了韦宏图吧。于是,她撇嘴冷笑说:“朋友临时有事走了。怎么,你想代替我朋友聊会儿天?”她原本是反话,也不知道此人是真没有听出来,还是为了认识美女硬着头皮装糊涂,他笑道:“那也未尝不可,呵呵,既然双方的朋友都临时有事,把咱俩给剩下了,咱俩何不互组互助自娱自乐?!”
林晨风也笑道:“好呀,那就要看你够不够格了。”
“你要什么样的格?”
林晨风脑袋飞快转了几圈,决定小小地刁难一下此人,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存了色心在公共场合乱看人乱搭讪。于是,她一本正经地说:“刚才我正和我那朋友聊仓央嘉措和纳兰容若呢,你怎么看这俩人?”近年来,这俩人的诗词被广泛传唱,但是知道这两人生平,并能够对比出个一二三的人并不多。
这人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似乎没有料到这样一个标志的女郎,开口却是文学话题,而不是他所以为的吃喝化妆衣服。看着林晨风小人得志的刁难的嘴脸,明知道她是在刁难自己,却也没有怯场,清了清嗓子说道:“说起来,这两人惊人的相似。他们应该是同一时期的人物,都生活在康熙王朝,只不过一藏一汉。两人都在诗歌上有极深的造诣,都是情深不寿的苦命,都经历过三次刻骨铭心的恋情,都在感情的折磨中抑郁而终。单纯从文学层面上来讲,肯定是纳兰容若的造诣更高,但是要考虑到仓央嘉措是藏族人,传承的是藏文化,能把汉文运用到那个程度,已经非常厉害。何况。。。”
林晨风不由自主地接了下去:“何况,在感情表达方面,仓央嘉措更为直接,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他看起来更加深情。毕竟感情这个东西,太文学的话,多少感觉有点矫情。”
这人微笑着接口:“正是这样。”
林晨风回过神来,不由得对此人刮目相看,笑道:“看不出来哦,你居然知道这两人,文学水平不错哦?!”
这人客气了两句,拿出来手机看了看,笑说:“朋友的信息,不过来这边儿了,又约我去另外一个地方见呢。呵呵。”
林晨风连忙摆手:“那你快去!素昧平生的,谢谢你耽误时间陪我聊天呢!”
这人站起来作势要走,转而又犹豫扭捏地说:“那个,要不你给我个电话?或者你的邮箱?以后也可以聊聊文学什么的。”
林晨风侧着头想了想,说道:“也好,我也正需要个能陪我聊天的人呢。”于是,她抓过来那人的纸杯,在上面写道:林晨风,18xxxxxxxx,邮箱xxxxxxxx@qq。com。认真地叮嘱道:“别乱扔哦,不喜欢陌生人看到我的联系方式。”然后把自己的纸杯和笔也递过去,示意那人留下自己的方式。那人也一边写一边开玩笑地说:放心好了,我会把这个纸杯锁到保险箱里,每次给你写邮件先沐浴更衣,再焚香祈祷。说着,把写好的纸杯递回给了林晨风。她拿起纸杯看了看,上面写道:承欣,13xxxxxxxx,邮箱xxxxxxxx@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