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风茫然地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心里说不清悲喜,低头看看那只已经稍感坠手的纸袋,打开了一看,居然是一条手织的毛线围巾。猩红的色调已经略微褪色,但是围巾依然半新,可见围巾的主人无比珍视。林晨风诧异地翻看着围巾,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来了某些桥段,将她轰得目瞪口呆。怔忡许久,她才饱含着热泪将那条猩红色的小围巾系在了一棵枫树上,脚步踉跄地转身离去。
他妈的!林晨风想狠狠地骂一句,可是声音哽咽,只有几个粗糙的音符。眼泪打湿了林晨风的脸庞,落在片片枫叶上,被她留在了身后。很多年以前,朝露说过,李峰有一条围巾是他妈妈留给他的,珍爱无比,他说这条围巾是妈妈给一个人的,晨风傻乎乎地问朝露,一个人?是他自己么?朝露愣了一下说,对,就是他自己,他只爱他自己。。。枫叶在林晨风的脚底咯吱咯吱,眼泪打湿她的胸口。。。那一年在灵隐寺,朝露的祈祷她听到了:神仙保佑,我不要珠宝首饰名酒什么的,我想要。。。。。。她的声音在关键词汇的时候暗了下去,悄不可闻。。。眼泪打湿林晨风的脚面,金黄色的枫叶突然红似火,那一年林朝露的生日,李峰戴着这条红围巾赴约,朝露站在门口伺候李峰更换外衣,李峰却“顺手”地把围巾递给林晨风:帮我挂一下,谢谢!朝露愣了一下,李峰也愣了一下,她却没在意。
朝露的那一段风花雪月的往事里,那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里,原来,她一直都知道是她自己在唱独角戏,李峰并没有扮演男主。林朝露曾经说过,李峰在她的八年情人时光里只醉酒过一次,就是那次他告诉他,他不肯离婚娶她,是因为付出的代价和所得不能成正比。。。林朝露在转述这话的时候,仿佛不经意地瞥了林晨风一眼,目光满是复杂的无奈。那时林晨风以为林朝露说的是她的外在条件比不上他老婆好,现在她明白了,他说的是离婚也无法和自己真正想要的人一起,还不如不折腾。
林晨风没有走出这片枫林,她往前一扑,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朝露,你一直都知道,你爱若性命的男人,心里爱着的是你亲如手足的姐妹,你却始终都对我这么好,你却始终隐忍于心,一言不发。。。朝露,你,你,你心里该有多么苦,若是输给别的女人或者输给李峰的自私,恐怕你会斗志昂扬不认输,最起码你可以有个憎恨鄙夷的对象,最起码你可以说给我听让我陪着你一同骂骂那女人解解气,可是那是我,你只能隐忍,你选择无奈地吞咽苦果。。。
林朝露接过那些银行卡的时候,好半天没说话,只是斜躺在沙发上,平时用来遮挡左半边脸的长发,滑落在肩头,将那道蜿蜒恐怖的伤痕完全曝露出来,以鼻梁为分界线,她的左右脸,同时呈现出了天使与魔鬼的容貌。林朝露固执地透过巨大的水晶红酒杯去看林晨风那张被折射变形的脸,倒是把林晨风看得毛毛的,有些不安的说:“朝露,你别多想,那个人问你来着,是我不肯告诉他你的下落。”
林朝露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浓烈绚烂的红酒泼了一胸口,洇透了她洁白的丝绸睡衣,猛一看,倒像是胸口溃烂出血。她笑道:“晨风,我记得你颇能唬人,这是功夫倒退了,还是面对自己的熟人心虚不会说谎?我来替你把那些咽下去的或者不打算吐出来的话说完吧!”说着,她坐直了身体,正色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顺道问了我一句,也顺便把银行卡给我——要知道,他有我另外的银行卡号码,如果想还钱的话,会直接把钱打给我的。那个人主要是去和你道别去了——我一早就知道他这几年会离开Z州,现在正是好时候,不过,现在不是我和你谈他的隐私的时候——嗯,我想不会再有那个时候了。。。我猜,他不是去了杭州,就是去了宁波,或者绍兴,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但是他在走之前,一定会去找你,告诉你,”林朝露突然住口,诡异地微笑着说道:“告诉你,其实你林晨风才是他真正爱的人。”
林晨风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虽然她已经知道,朝露早已知晓这个秘密,可是她没有料到朝露能在此时如此赤裸直接地说出口,丝毫不顾及两人的面子。林朝露却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说道:“那条猩红色的小围巾呢?晨风?他去见你,可有拿着那条小围巾?”
林晨风涨红了脸。
林朝露继续冷笑:“呵呵,他每次来看我,珠宝或者名酒,时间久了堆满了我的小仓库,价值不菲,我愿意全部拿出来,交换那条市面上卖不出30块钱的小围巾,呵呵。”她嘴角慢慢地沉了下来,良久,一字一顿地说道:“晨风,永远,不要再和我提起来这个人。”说完,她的身形微微地佝偻了下来。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也被敏感的林晨风捕捉到了,使得她心惊不已。她早已和林朝露心意相同,知道若不是林朝露心痛到极点,这个面对生活和社会,强悍且冷酷的女人,是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