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辰讲这段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怀念,还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我搂了搂他的肩膀,“哥们儿,啥也不说了,咱喝果汁…”
我喝的是果汁,他喝的酒。
他端起酒敬我,苦笑着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追寻一枝花…”
我拍拍他的脑袋,“别逞能…”
后来他醉了,我连扶带拖的把他弄进出租车,他迷迷糊糊的喊着,“沫…沫…”
我摆了摆手付了钱,出租车消失在一片灯火迷离中。
那天晚上我轻而易举的梦到了童浩,他在我的梦里睁着忧伤的眼睛望着我说,“然然,没事,你快乐就好…”
我猛地惊醒,还是深夜。
我记得去年过年我在家跟我妈和我妹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电话一个一个的来,我左手手机右手座机,乎乎的特别拉风……
而现在,房间里是如此安静,如此悲哀。
我躺在床上,寻思明天给鸭子打个电话,身边也只有她了。
而后便愣是一宿未眠,我睁着眼挨到了天亮。
然后抓起电话给鸭子打了过去,鸭子半天才接起,我说,“醒了醒了,该吃食儿了……”
她嘟囔着,“伊然,你说我对你怎么样?不错吧?你丫有没有良心啊!啊?不管有没有都不要再打电话给我…我要睡觉!”
我还郁闷了,“得了吧您,我就是没有良心怎么着吧,小样,新年快乐!”
鸭子在那边含恨“嗷”的一声叫,迷糊的说了句,“你在哪有我快乐的份?”
在确定她彻底醒踏实了之后,我说了句,“鸭鸭同学,想你想你”。
她立马喷血,后来又跟我说,“伊然,米沫给你来了好多封信,怎么办啊?”
我忽然想起忙了这么多天了,竟然都忘了米沫的信了。
我想了想说,“你把它们装进一个大信封里,给我寄过来吧”。
她乐呵呵的说,好。
我问她跟小孟怎么样了,她一副胸有成竹的口气,“没事没事,好着呢,现在鞍前马后的把我当老佛爷,就差三步一叩首了”。
我无语。
撂了电话,我去叫我妹,然后拉着她奔米叔叔家去,答应了米沫一定照顾好叔叔,大过年的,老头自己多孤独。
整个一个年冷冷清清的,初六那天我站在“棒棒堂”外面,想起去年的今天我们一群人的相聚。
也是那个今天,海洋对我说,我喜欢你。
海洋,顾海洋,一年了,整整一年了。
你竟然真的就这么走掉了。
然后年就这么过去了,我妹十六的时候走的。
对了,十五那天,我去看守所,他依旧是不见,不过他请警察帮我多说了句话。
他说,“伊然,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还说,“去寻找你的幸福吧”。
我听完答案后站起来拍拍屁股,然后使劲冲里面喊,“童浩,你丫别给我来虚的!你不是想赶我走么?不是不想我缠着你么?我告诉你,我他妈就缠着你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躲…你他妈躲也躲不过…”
接着很多人侧目到我身上,很多人对着我窃窃私语,接着警察叔叔把我强拉出了看守所,这警察我认得,他也认得我。
出来后他知道劝也没用,索性就说了句,“姑娘,回去吧,你的话他听得见,下次再来”。
我冲他摆摆手,“嗯,他听得见,我知道”。
我妹给我买了个小小的蛋糕,意辰送了我一条小小的手链。
……
我妹走后日子就过得平淡起来,我加倍努力的打工赚钱,本来决定考研现在不能去考了,我还要供我妹高昂的学费。
米沫的信很快就寄过来了,我俩手抖啊抖啊的接过邮递员手里的邮包,谢谢都没来得及说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流。
送走人家后我小心地打开信封,里面安静的躺着六封信。
其中一封是鸭子的。
我一一打开。
这一封是12月20号寄过来的,米沫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对我说,“伊然,伊然,这里的臭豆腐可好吃了,但这里可冷了,我的钞票快用光了,怎么办。怎么办呀?”。
附着一张图片,上面米沫用手哈着气笑,旁边是很多盖着厚厚的白雪的房子。
我忽然就感动的一塌糊涂,米沫沫啊,真的好想你。
然后是十月二十号的,“伊然,我转的腿都瘦了还是找不到他,你说他到底在哪里啊?对了,你好么?天凉了,你那小身板,多穿点。还有,意辰,他好么?”
我咧着嘴笑了,臭丫头,你终于想起他了。
接着是一月二十号的,“屁然,你回家了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你寄到学校。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唐唐,让他早点忘了我吧”。
十一月二十号,“阿然,不出来真是不知道外面好呀,好多吃的,好多玩的。对了,我找了份工作,暂时的,先赚一部分票票再说”。
二月二十号,“屁然,生日快乐。新年快乐。童浩有没有给你Surprise啊?哎呀,我要快点快点找他……”
。。。
我擦了擦眼角,“屁沫,不要再叫我屁然了”。
屁沫,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
屁沫,童浩,童浩他…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
最后一封是鸭子的,他在开头写了两个大大的“然”字。
然后开始冗长的正文,其实也就几句话的意思。
她说,“然,要坚强,要快乐。一切都会过去的,鸭鸭永远在你身边…哎呀,童浩那个大帅哥…一定不要放过他…比我们家轩轩还帅了那么一点……”
……
说实话,我很感动。
我看着天上的太阳,满心期待着六年快点过,快点过。
春天来了,走了,夏天就到了。
我跑到学校交毕业论文,然后是毕业典礼。
央院非常注重每一届学生的毕业典礼,跟其他学校不太一样,走走过场,我们每个毕业生都要上台献艺以结束自己的大学生涯,而后还要演讲,与校长拥抱,毕业生互送礼物,与老师互留纪念……
我演奏的是贝多芬的《命运》,其实这首曲子在高三时就已经学过了,我只是想感叹一下命运,感叹一下人生。
缅怀一下那些曾住进我生命里却又被迫离开的人。
鸭子在底下看着我,热泪盈眶,搂着小孟的胳膊不停地擦泪。
演讲的时候我站在台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记得刚进这个学校的时候我跟陈曦约定,毕业典礼他不管多忙都要飞过来坐在下面看我,我演讲的东西一定是属于他的。
可是,可是,如今下面只有鸭子扯着嗓子为我嚎叫。
然后我脱口而出的题目是,“世态炎凉”。
然后大家都特别惊讶的看着我,一般这时候大家讲的都是什么憧憬美好未来,离开母校怀抱什么的,哪有说我这主题的,用校长话来说什么,对了,那叫消极。
不过我就要这么说,稿子一撕,我不想睁着眼说瞎话。
我想起N年前陆禹涵天真美好的脸,想起米沫指着我说,“你丫撑死就一狗熊”的滑稽表情,想起顾海洋在我难过的时候使劲逗我笑的场景,想起…
还有我妈的微笑,还有颜晨曦的怀抱。
我想念好多东西,好多好多人。
我深刻的剖析了世态真的怎样怎样炎凉,命运真的怎样怎样残酷。
其实我是恨上天不公,怨命运不平。
我是如此深刻的想念他们,命运又是如此迅速的带离他们。
所以后来,学生都在鼓掌,老师都黑了脸。
我想,毕竟大多数人是有苦说不出的,正好借我之口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昂首挺胸,走下了讲台。
离开央院的那一天,我站在校门口拎着两大兜行李,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无端升起一股不舍。
鸭子跟孟轩去了厦门,其实是丑媳总得见公婆吧。
我知道这一迈,就与这里是两个世界了。
不久这里会进来一批新人,他们像我曾经一样素面朝天的笑。
而明天的清晨,太阳依旧升起。
我抬起脚,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央院。
阳光将我分成两半,一半留在学校里,一半已到校外,我要努力记住今天的样子。
下一次回来时,一切就不一样了。
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回了雪城,我安心投入工作,也开始准备四年后的音乐会。
时间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我依旧每个探视日都去看童浩,他依旧是不见我,但我不放弃每一次机会。
我妹逐渐长大了,还是半年回来一次。
意辰还是那个样子,动不动就拉着我出去喝酒,他知道我不沾酒,就点好果汁等我过去。
每次喝的烂醉就半搭着我的肩膀跟我讲米沫,我看他那个样子我实在心有不忍。
但酒醒后偏偏又变成那个吊儿郎当,逮美女就不放手的公子爷。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这一晃,六年就这么过去了。
前两天鸭子来了信,说她跟小孟结婚了留在了厦门那个美丽富饶的城市。
还寄来了几张他们的结婚照,鸭子掂着脚尖亲吻孟轩,孟轩含笑的抱着她,很幸福的样子。
网上开始有关于维也纳音乐会的宣传海报,把我那简介写的那叫个神,估摸理查德克来德曼来了都得想想这是一什么天外来客,不过票倒是卖的不错,怎么我也算一新人,估计大家都对我好奇谁有那么大能力把我这个新人捧到维也纳去?
当看到票房纪录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童浩,你的本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