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含站在医院大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与车，脑海里回想着电视机看到的画面：那醒了的三个人，被他们的亲人哭着给死死抱在怀里，而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表情。
我该怎么进去呢？进去直接说我认识这三个人，可新闻里都说了，警方那边依旧没有查出这三个原本毫无关联的人之间有关联的记录，如果我一进去说他们三个我都认识，这我不当即就得被警察讯问？不行，我可不想再和这些警察打交道了。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些个丝毫没有人类情感特征的人，我能与他们正常交流吗？询问他们那晚有没有在我家放火，甚至包括后来有没有烧了小梅的房子，他们能给得了我答案吗？
戚含感到焦躁无比，正在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医院大门内走了出来，挂着他一向的笑容。
“戚含先生，你怎么在这呢？”穿着一身深色西装的陈柠青用标志性的语气开口。
戚含盯着这人，不得不说，这人站立在人群中真都显得极为出挑，一身得体西服外加他混血的长相显得他跟个贵族似的。而若是谢礼的话，光想象他穿西服，戚含都能笑背过气去。
“我还想问你呢，你从医院里出来？”戚含对他丝毫不想客气。
“是的，有朋友住院了，所以我刚刚看望完。”
“朋友住院？”戚含凝视着他那头炫目的金发，许久，终于是问道，“是什么朋友，几个朋友啊？”
“呃？哈，就一个，不小心摔伤了住院了。”陈柠青苦笑着。
“就一个吗……”
“呃，是的，就一个……啊，你愿意去看看他吗？我想他可能会很高兴的哦。”
戚含吐出一口气，终于证实自己那个怀疑的想法果然是荒谬的了。“算了，对不起，这么问你。”
“没什么。”陈柠青温和一笑，“对了，你来这是……看病？”
戚含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经过而已。”他说着蹩脚的谎话，他也不打算认真敷衍对方就是了。
“对了，昨晚，你为什么没来吃饭呢？结果就只有我和……呃，你的女朋友一块共进了晚餐。”
戚含回想起今早在电话里被小梅大骂他昨晚放他们鸽子的事情，他没太当回事。“我昨天和朋友喝酒去了，很抱歉，没有告诉你们。”
“这样啊……”陈柠青略显失落。“不过，朋友毕竟还是很重要的呢。”
“是的。”戚含接着他的话，“所以你自然也能够理解我选择了他们，而没选你的原因了吧。”
陈柠青的笑容立即僵在脸上。
戚含继续道：“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吧。”
“呃，什么问题？”
“你身为一个男人，对我显得这么执着，不觉得很变态吗？”
陈柠青一愣，可很快摇头，“我欣赏你啊。”
戚含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您欣赏我什么，我说白了，就是个不好好学习，还成天打架斗殴的混混，不是什么名声在外，而是臭名远扬。我觉得你身为一个酒吧老板，长那么帅，穿这么得体，脑子多半有问题，才会想来跟我这种人打交道。”
陈柠青的笑容有点干，但他还是保持着柔和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呢？”
“事实上我就是这样啊，我没有前途，没有希望，事到如今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败类。有被我欺负过的同学现在躺病床上醒不来的，也有一堆莫名其妙树起来的仇人成天想着找我打架的，打得我都真心烦了……对了，我的家里被烧了，我之前跟你说过吧，这个我都怀疑是仇家干的。我想要去看看我妈，连我妈都觉得我烦。”他双手攥成拳头，“我的人生整一个大写的烂！而我不知道，你这么一个相貌堂堂工作又不错的人，到底要找我干什么？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别有目的啊！”
陈柠青陷入良久的沉默，身后响起汽车的鸣笛声，他不得不挪了下脚步，站到旁边。可接着，他还是笑了，那种万年不变的微笑，此刻已经让戚含深深反胃了。
“我欣赏你所不知道的你自己。”
戚含睁大眼睛，可紧接，他踢起地上一块石子，说道：“我所不知道的自己？呵，你这人简直……”他感到无比可笑，却又笑不出来，根本就搞不清楚此人的脑回路。“算我求求你了，别再来纠缠我了吧。顺带一说，你要是看上的是我女朋友，为了接近我只是为了接近她的话，我是乐意和你公平竞争的。而我的话，求求你，我是真他妈不想再与你这人接触了！”他转身离开了医院。
陈柠青望着他离去，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他的薄唇抿紧，浑身散发出极为冰冷的气息。
回去的路上，大风骤起。道路两旁原本笔直的树都被吹弯了腰。
戚含想起那晚在甘煜家里，那支黑色的破窗而入的羽毛，像暗器一般射进来。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如果将发生的这种事告诉警察会怎样？多半只会觉得他神经敏感吧，就跟那两场火灾一样。
风越刮越大。戚含捂着肚子，感觉难受，他分辨着，这不是那天被赵火踢到的后遗症，而是一直以来的时发的胃痛。
傍晚的天空陡然间变黑，不，确切说，像有什么黑漆漆的巨大东西从空中压了下来。
又要吐了。戚含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旁，蹲身朝里吐，一天吃的东西基本都给吐没了。
一股巨大的黑影向着这里逼近，戚含察觉着眼前的地面逐渐地变暗，他不禁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他徐徐站起，捂着肚子，转身，看着眼前。
黑色的羽翼张开，巨大的尖嘴朝着自己，一对漆黑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的光。
乌鸦？鹰？不，都不是！那是什么？这个近在咫尺的巨大鸟类生物，正双爪站立在面前，身形可以跟一只老虎匹敌。是梦吧？现实里，大马路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戚含闭紧眼睛，可忽然，他感觉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像在被吸走——这种感觉极度奇妙，身体里像有什么在游走，慢慢，一点点地，正被往外吸着。他赫然睁开眼，注意到了，眼前尖嘴大开，股股的类似汽车尾气那种黑烟，向着尖嘴里飞去。他再低头一看，那股黑烟正是从自己身体里冒出的！
我这是身体着火了吗！戚含吓得浑身冷汗，他呆呆看着眼前的黑鸟，在这吸着自己身体里冒出的黑烟，而这黑烟乍一看是黑色的，其实更像是紫黑色的。我的身体里怎么会冒出这种东西！这像是什么化学实验才能产生的诡异现象。
戚含环视着周围，像是没一个人有看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番景象，明明这么一只巨大的鸟立在马路边这里，行人都跟没看见一样！他怀疑自己是疯了，可能真的需要进精神病院了。好了，先不管那么多了，怎么感觉着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了，这徐徐冒出的紫黑色烟气，怎么越发减少，自己越发难受，有种极度的呼吸困难感。
“啊啊啊啊啊——！！”他用力伸手将面前这只大鸟推开，真实地感受到那黑色羽毛的触感，不得不说，羽毛还有些滑腻。他快步地跑走，在周围人眼中，他就跟个神经病一样，张大口，夺命狂奔。
黑色的大鸟紧随其后，张开翅膀，嘴里发出刺耳的喊叫，比一般的乌鸦还难听，像是声音嘶哑的老太太在那咒骂般的声调。
戚含什么也不顾，一个劲朝前奔，他希望赶紧从这梦里脱身。可是眼前的一切怎么都这么真实，这些街道，这些楼房，都是真实的，如果这些是梦，不会如此真实吧？
不知不觉，他跑到了自己的学校这里，他径直去了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他拼命往上爬着，已经气喘吁吁。此时校园里学生几乎走光，更别说这山坡上了。
他刚准备躺下休息，黑色的羽翼不知是从哪一边闪现出来的，像个魅影一般冲至跟前，那一刻简直像亲身经历一部恐怖片，巨大的尖嘴张着，扑到跟前，叫声快要撕破耳膜。
大脑一片空白，戚含下意识举起双手，遮挡在眼前。刹那间，左手不自觉抽动，不受自己意识控制那般，戚含透过右手的指缝，看到左手燃起了红色的火焰，紧接着，那只手已不像是手，而成了一只鸟类般的爪子，这样的爪子似曾相似……
黑色鸟嘴一碰到这燃着火焰的红爪，受到猛烈惊吓那般，迅速地弹开。戚含遥遥伸着那只爪子，他难以置信那只爪子正连着自己的左手臂。
黑鸟还想上前，可面对着红爪，想来又不敢来。终于，它放弃了，扑扇翅膀，卷起一股风，冲向了天际。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戚含才注意到裤子后口袋传来的响铃声。他思绪完全混乱地将右手伸进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直接点接听，放到耳边。
“戚含，我是甘煜。”
他再一看左手，红色火焰消失了，爪子也不见了，但他那人类的左手没有消失，回来了，重新正常地连着左手臂。
“你不用好奇我是怎么有你手机号码的，我现在用的也是公用电话打你的。好吧，这些不重要，我想请求你一件事，你就当是试一试行不行？我知道，你欺负过李玲君，面对他妈妈时你就跟个罪人一样。但既然如此，你就有义务赎罪，而我为你想到了方式。”
戚含大口大口吞咽着唾沫，身体还在轻微地发抖。
“你过来救他吧，救李玲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