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一群穿着短衫的男生，簇拥在校园的篮球场角落里。
嘴上叼着冰棒的，或是叼着烟的，背上有纹身的，头发有杀马特的，这么一群男的围在这里，脚上踢着一个木桶玩。那木桶很长，来回地在他们脚下滚动。
木桶里传出声音，呜咽着，像是人的声音。
“你他妈敢给老子叫！！”一人一脚朝那木桶踢去，将那木桶给踢到了墙角，重重一阵撞击，停下了滚动。“哟呵，不出声了吧！”他转过身，冲着身旁一帮人炫耀，其他人则是纷纷拍手叫好。
“老大，要不你也来一脚！”他提议，转身向坐在篮球场边一直安静观望着他们玩的一人问道。
那人穿着白色的T恤，T恤胸前写着涂鸦式的英文字母。他的身材看上去有一米八左右，皮肤略黑。他面容看上去清朗，眼神却有些阴沉无光，黑褐色短头发打理得还算干净，脚下的球鞋脏到不行。他伸出长手臂，拍了拍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向着他们那里走去。
“老大，踢一脚呗，踢一脚呗！”那群男生开始起哄。
“老大，踢一脚！老大，踢一脚！”
他咧嘴一笑，吼道：“有什么好踢的，你们玩剩下的再让我玩？”
众人立马噤若寒蝉。
“把他搞出来。”他挥一挥手，道。
“是！”这群人立刻跑到那个墙边的木桶那，蹲身凑近去，接着伸手向桶中，一把拉出一个人出来，是个一米七左右的瘦弱的男生。他就这么被这伙人扯着头发扯着衣服给揪了出来，拖到了地上。原先就是他一直待在那木桶子里，被他们踢着玩着。此时他浑身上下全是灰尘泥土及擦伤，也有血。他睁着眼，瑟瑟打抖，即使再受折磨，也早已经不敢发声。
老大走近那小子，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对着他的脸，语气冰冷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啊？”
那小子可怕地盯着他，一个劲地摇头。
“是不好欺负吗？”他凑近他眼前，“那你干嘛，要把我的住址告诉那帮跟我对立的人！你他妈是活腻了吗，啊？”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脸。
“不……不是！！”那人嘴里夹着唾沫吐出，“我、我也是被他们逼的！因为、因为他们说我跟你是一个班的，所以……硬是逼着我……”
“一个班的？”老大端详起他的脸，“哦，好像是呢，你这小子我确实好像在班里见过呢，不过别怪我啊，因为我实在不怎么记得咱班里的人，只除了那个还算漂亮的班长以外。”他抓起对方胸前挂着的学生证，“李玲君，呵，这名字咋这么像女人的？……你就借着跟我同班，就这么胆大是吗？”
他拼命地摇头，“不是！我、我真的是被他们逼的呀！！”豆大的泪水从这个可怜男生的眼眶里涌出。
“……行吧。”老大一把放下他的脑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冲着身旁人，“把他架起来。”
“是！”几人上前将这几乎站不稳的男生给双手架着站住了。
老大手插着裤子口袋，对着站起来的男生笑了笑，“这回我就放过你了，不过接下来你给我记着了，只要是我在我家再受到任何一次骚扰的话，你如今天一样的遭遇就会再增加一次，甚至会……比这更糟。你，明白吗？”
男生浑身的骨架都在抖。
老大又伸一只手按在他的脑袋上，差点没把他吓得半死。他接着轻拍他的头，鼓励道：“好好活着啊，你能做到的，对吧？”
男生快速地点头，他已经彻底被恐惧夺走理性了。
“好好地去医院看下，跟医生还有家人解释你是怎么——滚下楼梯的，会说吧？”他继续交代。
他依旧只是捣蒜般点头。
而他总算是满意地笑了，转身而去，双手抱着脑袋，“走，打球去！”
“是，老大！”身后这群人屁颠屁颠跟上他。
那个男生被架着自己的两个人迅速抛弃，他整个人就向着地上栽去。而此时他已经分不清是身体的疼痛更多些，还是心理的冲击更多些。他深深将一个梦魇的名字刻进了脑海里——戚含，这个学校里不良少年帮的老大，这个与自己同班的同学，这个将折磨自己的心灵很长一段时间的人，不，说得确切点，他不是人，他分明就是个败类。
……
……
戚含走向篮球场，他看着几个学生在那打着篮球，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伸手抢夺了还在空中传着的篮球。那几个学生一脸惊愕，接着他们的后背被几个上前来的戚含的跟班拍着，示意他们让出地盘。他们见状，二话不多说，立刻跑了。
戚含跳起来，伸长手臂，篮球以漂亮的弧线落入了篮筐里。
“老大漂亮！！”此起彼伏的掌声从那群跟班小弟那传来。
戚含却突然觉得无聊了，他转过身，冲着他们：“来，你们来。”
“啊？”
“叫你们来，少那么多废话！”他将球砸向其中一人，“谢礼，给你！”就甩头走了。
“老大，你、你不打了？？”谢礼摸不着头脑问道。
“无聊……”戚含只说了这两个字，慢慢地走出篮球场。巨大的空虚包裹着他。此时他不经意看到篮球场边站着一只灰毛的小狗，是只柴犬，体型娇小，在那傻傻吐着舌头，眼睛像是呆呆地望着他们这边。他瞟了一眼，接着口袋的手机响起。
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很烦接电话，百无聊赖地还是接听了起来。“喂！谁啊？”
“你好，请问是戚含先生吗？”宛如客服般的礼貌男声。
戚含站定，呵呵一笑，“你是要给我推销什么吗？”
“不是的，我并不是什么推销员，我是想要认你做老大的。”
戚含皱着眉，“你在说什么？”
“你好，我知道你是这一块出了名的老大，于是我想给你做小弟。”语气真挚，没有半分停顿，但却像个播放机似的。
戚含伸手向口袋，拿出一支口香糖，丢进嘴里，嚼着回应：“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想给你做小弟啊。”
“你先给我去死吧。”戚含挂断电话，嘴里吐出一个大泡泡，走出了校园。
……
……
“老大，你最近是不是感觉挺无聊的？”教学楼走廊上，谢礼边递给他一支烟，边问道。
戚含朝烟摆了摆手，“老子最近胃不舒服，不想抽烟。”
“啊？老大你怎么了？”张子扬推推眼镜，靠近他，“老大你病了！”
“没事，一阵一阵地而已，暂时不用管……你说我挺无聊，是啊，你想到什么有聊的东西了吗？”他看着谢礼。
谢礼立即兴奋起来，“老大，这回你绝对感兴趣！十三班转学来了个超级大美人，叫做林芊元，老大你有兴趣去瞅瞅不？”
“好啊。”戚含不拒绝，从走廊的栏杆上跳下来，“走呗！”
他们几人大摇大摆地穿过学生，向着十三班的教室走去。
途经楼梯口的地方，聚集了几名男学生。远远地看去，像是他们专门围着一个人。
戚含他们还没走到那，就听到那里的声音传来。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啊！”一学生说完这句，冲着中心被围的男生一脚猛踢。
另一人紧接着也扯起那名男生的衣领子，将他抓着摔到地上，嘴里也吐出脏话：“老子他妈看你这骚货不爽很久了！”
这时是长时间课间休息，这栋楼里暂时是没有老师的。
另几个学生就也跟着开骂：“你这怪胎！”接着也拳脚相加。
周围不是没有学生看到这幕，只是他们都选择了避而不见。他们知道那几名揍人的学生家里很有钱。至于被揍的那男生，基本也不会有人想要帮他。
“哎哎！你们看好路啊，看挡着谁了？”谢礼气冲冲地，对着那帮子揍人的学生，要他们赶紧让道。
那几名学生一转头，当他们看到戚含，立即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全都龟缩退到一边，毕恭毕敬对着他：“您过，您先过！”
“啧！”张子扬发出一声傲慢。
戚含毫无反应，他就当那几个学生不存在，径直向前上楼梯。这时，他的视线转到独自停留在楼梯口中央，依然挡着他道的那名被欺负的男生身上。他没有再往前，停下了脚步。
那男生白白净净，短发很直，五官略秀气。他比戚含稍微矮了半个头。他身穿的校服领子被那几个欺负他的给扯得凌乱。手上原本捧着的书也四散在地。
戚含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可以说，平静得诡异。包括他面部的表情，无哀无怒，简直可以用表情缺失来形容。被欺负的过程里他就像个木偶，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任由欺凌。就像这一切发生，与他无关。纵使他嘴角已挂着血。他注视着戚含，不久，他将视线离开，低身下去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本。
“哼！”戚含冲着他的背影一声，走过他身边，头也不回上了楼梯。
谢礼与张子扬走上前，原本还疑惑，当他们看清蹲身在那默默捡书的那人的脸时，他们明白了。那个人胸前的学生牌上，印着他的名字，“甘煜”。
那几个欺负他的学生，没再欺负他了，在戚含走远后，很快地闪了。
谢礼与张子扬赶紧追上戚含。
“老大，待会就直接把那十三班那美女约出来吧？靠老大你的魅力，绝对小意思啊！”
“是啊，偶尔背着嫂子一回没什么的，就当交个朋友嘛！”
“行啊。”戚含嘴里答着，手里却隐隐地捏成拳。
谢礼与张子扬看在眼里。他们什么也不能说。
他们都知道，甘煜那个人，是戚含极端厌恶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