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瞬四年光阴逝去,万里紫竹林依旧静谧悠远,依旧有一轮将要落下的红日。
“哥,你让着我啦。”
“嘿嘿!”
谢枫和谢茹已经能简单比划一下招式,此刻谢秋刚交代他们一些心法要领离开后,两人却背着父亲像模像样的切磋起来。
“你们两个小鬼头又没听你们爹的话吧,净耍一些花哨没用的招式,华而不实。”说话的竟是云宗剑阁掌教萧云闲,不过他此刻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坐在一旁的青石上,乐呵呵的看着。
“贾爷爷,今天怎么这么晚回家啊。”谢枫没在意,礼貌的向萧云闲打招呼。
谢茹闻声却是俏目一瞪,朝萧云闲做了一个鬼脸,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两人只知道这个老人几天便回家路过他们练功的地方一次,而且经常带一些小孩子喜欢的小吃和玩物给他们,起初他们还是有些拘束心理,但从一次父亲也笑着和老人打招呼后,两人便也消除了防备心里,只觉从此多了一个热情的邻居一般。
当然,萧云闲很巧妙的避开了萧默。
“来来来,看外……爷爷顺路带来了什么?”此刻萧云闲从身后一个包裹食物的小盒,打开后露出一块块精致的山楂糕。
谢枫谢茹顿时被这精致的小点心吸引,围了过去。
萧云闲微笑着看着两人,“两个小馋猫,来,坐下陪爷爷吃吧”
谢枫和谢茹两人欢呼一声便是在萧云闲旁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贾爷爷?”萧默转向谢秋,“我还没见过呢,说起来我还真不懂礼数呢,老人家这么照顾枫儿茹儿我早应当亲自拜会的。”
谢秋早已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心念,那可是你爹啊,真切的“贾爷爷”,但是也只能嘴上含糊的应付着:“是啊,哪天再登门拜访吧,贾……伯伯出门走亲戚了,要过阵子才回来。”
“好啊好啊,等贾爷爷回来去他家玩,他一定会很高兴的!”谢茹谢枫均是满脸兴奋与期冀。
谢秋瞪了两个小家伙一眼,两人仍拿着剩下的山楂糕没心没肺的往嘴里塞着,一点都体会不到父亲现在早已头疼欲裂。
一家人其乐融融,几年来除去偶尔偷偷回断指山,便是在这幽静的竹林间过一种隐居生活,谢枫自封存沧夜之后,剑法造诣却并未受其影响,反而让谢秋对剑道有了一种无欲无求的境界,听风识雨间,如至臻境的他并不自知,萧云闲有所觉察,但他了解自己最小徒弟随心所欲的性子,便听之任之,悠然的旁观其到底能达到一个什么高度。
萧默早已更多关注儿女,修为的进境早已无暇顾及,只是其几次怔怔的看着断指峰出神让谢秋心底甚是心痛,两人离开断指峰已是十余载,那是萧默与他成长修行的地方,也是他们相知相恋的地方,那里有从小闹到大的师兄妹,也有心头挂念的亲人。虽近在迟尺,却不知归期。萧默性倔如父,自那日青崖殿与父亲闹翻不想竟已十年之久。
“师父,萧默她虽嘴上没说,但我知道她心中也是挂念您的,那人,”谢秋顿了一下,“应该不会来了吧。”
萧云闲轻叹一口气,他何尝不知这么多年相思之苦,但他也知道如若那人拿到交与谢秋的东西就此休手便罢,倘若仍是痴狂如故,那么便是天下苍生的浩劫,所以他不敢大意,即便是已逾期已然十载有余。萧默的母亲生下萧默便撒手西归,自己却在妻子最需要自己时在外远游,未曾见之最后一面,如今身为云宗剑阁掌教,负担更重,他能办到的便是让那未知的劫难离自己的至亲远一些。
萧云闲摆摆手道:“随缘吧。你照顾好默儿便好。”
谢秋还想说些什么,但师父挥手打断了他,“这次你用师门密令传讯与我应该不是单为默儿的事情吧?”
谢秋知此次规劝师父又是不成,便不再继续下去,迟疑了一会,带着一种自己仍不能理解的疑惑道:“还有一事,沧夜……我以内功催动,它……没反应了。”
萧云闲一愣,怔怔的看了谢秋好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谢秋茫然的看着萧云闲,“师父……”
“你很失落?”萧云闲反问道。
“失落……”谢秋想了一下便摇了摇头,“弟子不知,只是觉得忽然间少了些什么。”
“谢秋,可知为师在世俗之间有些浮名。”萧云闲此时悠然甩出随身的苍穹剑,随手持在身前。
“剑尊……”谢秋疑惑更重,他知道师父以前最忌讳的便是这些名讳。
萧云闲坦然一笑,“徒有虚名罢了,为师浸淫剑道一生,也只能让人敬畏这万器之尊。倘若……”萧云闲随手将苍穹剑虚空一扔,顷刻间苍穹剑竟是粉碎成点点荧光。
“师父!”谢秋不自觉的惊呼出声。
“倘若没有这万器之尊的剑,也许为师便不会沉沦这缥缈无踪的剑道,也许为师也不会被人敬畏,更不要提那些浮名了。此生,也许为师不会离开这早已与我契为一体之物了,正如我永不会背弃我心中的剑道。”萧云闲握手一挥,点点荧光骤然汇聚,划出一抹绚丽的剑花,苍穹剑依旧在其手中,萧云闲摩挲着剑身,有些意味深长看着谢秋。
恍然间,谢秋竟是有些呆了。
萧云闲上前拍了拍自己最得意的小弟子,转身离开。
“谢秋,有些东西注定不属于你,为师很欣慰,记住,天道非剑。”
紫竹苑中一间侧室中,谢秋在其中静立许久,身前剑托上所搁置的,便是他早已封存的沧夜,只是如今沧夜已然如死物一般,没有那妖异的青光,那凛然的邪气也是荡然无存。
“天道非剑。”
谢秋凝视着沧夜细细品味着师父的话,他仍是迷惑,一种奇妙的感觉触碰着他的心底,他隐约感受到,沧夜已然远去,但他心中并却未引起半点波澜,失落么?他问自己,也许是吧。
但只是应该失落么,谢秋摇摇头努力的想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他轻轻拂去剑身上落下的灰尘,指间微凉,宛若伤痕。
顺其自然罢,谢秋叹了一口气,转身望向另一个方向。
房间布置很是简单,以前这里是谢秋静坐练功之所,自沧夜封存这里后,除了偶尔的清扫除尘,谢秋萧默均是很少来此房间,房屋内侧靠墙处放置一个小榻,供打坐休憩之用,此刻谢秋却是走到塌边,轻微的在小榻里侧墙壁上伸手点了几个指法,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竟“啪”地弹出一个小匣子,谢秋小心翼翼拿在手上,拨开匣子的上盖。
顿时,整个房间被一股充沛的灵气填满,一时间屋内生机盎然,活力四溢。匣子中慢慢飘起一个白色絮状球形物体,一条条银丝在其中周而复始的游动,而这满屋的生灵之气正是此物所散发出来。
谢秋迅速打了几个手诀,封住灵气以防向屋外溢出。
“你究竟是何物,为何师父会如此忌惮呢?”谢秋端详着这个浮在半空远看如白色珠子一般的物体,自言自语道。
灵气仍源源不断地溢出,靠近中心处几近如实体一般,谢秋怅然凝视着,心底却是苦笑,如此灵物竟是能够引起浩劫的根源!
罢了,且随他去吧,谢秋重新将此物封存于匣中放回原处,转身走出侧室。
“默儿,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谢秋走出屋门,萧默不知何时已在院中石阶上抱膝而坐。
谢秋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你……你还不告诉我么?”萧默抬头,满脸泪痕。
一时间谢秋忽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默儿……”
“从你离开紫竹苑我就醒了。我……没过去。但我知道……他……”
谢秋一惊,恍然间才想起自己忽略了很久的一件事,曾经的萧默,不但执拗,而且聪明伶俐。
谢秋上前揽住萧默的肩头,“你都知道了。”
萧默却是悲戚更甚,“当年我知道你们故意赶我,我走了,可是都这么多年了,还不够么,究竟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撇下我十年?”
谢秋心头一紧,原来……
萧默语调仍是嘤嘤如泣,“秋哥,我想我爹了……”
言罢,萧默便是埋头泣不成声。
谢秋轻轻抱着萧默,一时无言。他何尝会想离开云宗剑阁,当初师父让他带着萧默远走,若不是两人心底的挣扎,又怎会心照不宣的隐居于只百里之遥的紫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