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将至之时,阮府的老管家七爷已经来到了谢枫的休息的地方,“谢公子,二少爷请您前去用晚膳了。”
谢枫应了一句,回头看了看仍旧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痴,看它一时半会也没有要睡醒的样子便把它留在了房间,随着阮府管家七爷朝着正房方向走去。
路上,谢枫随意问了些阮府的情况,这老管家很是好客,大抵平日阮小林也经常招待些朋友,除了机密之事,谢枫对这阮家也了解了个大概。
阮小林姐弟俩双亲早逝,只给他们留下的庞大的家业,平时两姐弟相依为命,生意一直在叔父的照料之下家业非但没有败落反而更加兴隆。本来生活颇为舒适的阮家忽然在半年前降下了一件无妄之灾,家中长女的阮小林的姐姐阮小清,一日经过无终山脚的那口古井之时忽然昏倒,阮家找遍神医都是无法将其唤醒,而后玉田镇便有流言那口古井在每月十五月圆之时便会闹鬼,大概阮小清也是被其所害。管家七爷大概是知道了阮小林在酒馆之事,说话时微微向谢枫投来一丝歉意的目光,“二少爷性子高傲了些,但是原来很是有礼貌的,只是近来暴躁了许多,想来也是因为姐姐的事情所扰,还忘谢公子莫要见怪。”
谢枫回了句莫要挂在心上。
此时已经到了阮府用餐的地方,只见一处极为富丽堂皇的大厅之内摆放着一席丰盛的晚餐,不过餐桌之旁除了主位上的阮小林,一旁只坐着一个高眉大眼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阮小林的叔父阮中天了。
阮小林见到谢枫早已经是起身相迎,阮中天也是起身想着谢枫颔首示意。
“谢枫兄,休息的可好?”
谢枫回道:“阮兄多费心了。”
席间,阮小林连连敬酒,阮中天也秉承了阮府众人一惯好客的性情,反而是让谢枫有些受宠若惊,心念阮府人性洒脱,好客善交,难怪生意红火能够落下这么大一份家业。
酒足饭饱后阮中天便因有些生意上的事需要处理告辞而去,阮小林便拉着谢枫在庭院中随意闲逛。
“你的叔父人很好啊。”谢枫随口说了一句,酒席之中阮中天豪爽干练,谢枫说这话也算发自内心。
“恩,没有叔父,这家早就完了,”阮小天看着阮中天离开的方向,“姐姐要是能醒过来还能帮上叔父一些忙。”
听出阮小林说的落寞,谢枫劝慰了一句,“其实你也不错的。”谢枫来前听阮府管家七爷说的含蓄,但意思也大概清楚,本来阮小林励精图治本来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只是姐姐突然遭此大难对他的打击很大,意志消沉了许多,否则以他的身份是定然不会在酒馆厮混的。
“唉……”阮小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谢枫看他心事重重,应该也只是想姐姐的事情,便问道:“那口闹鬼的井是怎么回事?”
阮小林看了谢枫一眼,脸上也没表现出多少情绪,在他看来,外乡人对这口井有兴趣大概都是正常吧。
谢枫见他忽的沉默,便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毕竟阮小林的姐姐昏倒到床上长达半年就是拜这鬼井所赐,有所芥蒂也是正常。
谢枫刚想表示不说也罢,阮小林却不疾不徐的将这口井和姐姐阮小清昏迷之事娓娓道来。
玉田镇之所以叫做玉田也是与这口井有关。
据传千年前为躲避妖乱,有一名叫做阳伯雍的人带着父母来到了无终山,父母死后便葬在了山上,为了给父母守孝,阳伯雍便在山下建了住所,不过无终山山高缺水,这阳伯雍便历尽艰辛万苦打了一口水井,除了自己饮用之外还供往来逃难的路人解渴之用,三年后一位长者喝完水后给了他一斗石子,并告诉他如果种下便会长出宝玉。不想几年之后这阳伯雍真的在种石之地收获了宝玉,种石得玉之田由此得名。
而这口井便是种石浇水所用之井,而且据传那阳伯雍后来还考上了状元,故此井又名状元井。当然,这一切只是传说不可考究,如今物是人非,这口井却成了玉田人口中的鬼井,不禁令人唏嘘,皆因大概半年之前,每每到了十五月圆之时,这口井旁便会出现一条白的的影子来回飘曳,许多人都亲眼见到了,那是一只身着白衣的女鬼!而他的姐姐阮小清,也正是半年前那晚月圆之内,便在倒在那井旁,一直昏迷至今!
阮小林说道姐姐阮小清之时,眉间流出一种黯然的神伤,语气也悲戚了许多。
“你要节哀,你的姐姐醒来也不愿看到你如此消沉的模样的,”谢枫安慰着阮小林又想起晚饭前管家七爷曾说过,他的双亲也是近年所逝,对于跟他差不多年纪的阮小林来说生活确实是残酷了一些,子欲孝而亲不在,何等悲乎,而且还生生加上了自己的姐姐。
“你还有你的叔父,振作起来。”
阮小林“嗯”了一声道前面便是姐姐阮小清沉睡的住所了,正想要再去看看姐姐,便邀了谢枫一起。
阮小林命服侍的丫鬟暂时守候在门外时,谢枫也终于看到了躺在床上沉睡的阮小清,只是谢枫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阮小清安静的躺在那,只是像睡着了,呼吸均匀,三千烦恼丝被侍女整齐的铺在枕旁,如邻家姐姐一般,只是谢枫看其脸上,却是铺了一层死气,那维系生命的呼吸也许只是心中的一口执念,香消玉殒只在这一口气之中!
父亲曾说,世间万物,不见得眼见为实,有些人死了,也许他还活着,而有些人活着,也许他已经死了。看这个世界,需以心眼来观察,因为肉眼所见,看不透浮华假象,更看不透红尘。
谢枫其实只是懵懂,不过眼前阮小清面上的死气,他只在一个人身看到过,便是当时万念俱灰的芸姨。
其实谢枫心里深处还藏着另一个仿佛浑身死气的活人,只是那时候他并不自知,那人便是龙泉花会当日,与父亲下棋,同样是让自己的心脏仿佛要从心口跳出来的那个灰衣长衫的影子。
回到休息的地方,小痴早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苹果抱着狂啃,见谢枫进来也没有理会,身子只是转了一个方向继续津津有味的吃着。
谢枫走过去弹了一下他的头,小痴只是吱吱抗议一声便继续它的美味,想必又是从哪偷来的,谢枫心道只要这家伙别把别人储藏东西的仓库搬来就行,一个苹果阮小林也不会在意。
谢枫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又飘过阮小清充满死气的容颜,心里也莫名的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