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的蛮军直到天快擦黑时才从远处回来。苏少阳一听到杂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就竖起了耳朵,他想听听围猎的结果,毕竟那些村民他帮过一把,可不想他们真的遭了蛮军的毒手。可队伍静悄悄地走着,没有人乱说什么。
“郑少雄,噢,这位郑先生先带到我的大帐,这一次虽然死了几百人,不过,那遇到郑先生也算值了。”似乎走到了村口,哈密敕交待随行的军兵说。
“是,元帅。”
“国师和何将军也过来一同听听,国师要找的修真者,看看郑先生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何将军和郑先生的旧事我也略知一二,既然何将军也算得上是郑先生的旧识,说不定也能帮上点忙。”哈密敕冲二人说道。
二人答应一声,随同哈密敕一起去了哈密敕的大帐。听着几个人的对话,苏少阳心中不知为什么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安情绪,这应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他想。
那郑少雄之名以前也听郑伯提到过。郑少雄和大才子苏游为异性兄弟,二人情同手足,后来,不慎卷入皇位争夺,又遭人陷害,一死一失踪,不过,他们的诗文倒是没有被禁,因为新任的皇上也是很喜爱苏游之才,发了一句“不可因人废文”的口谕,使得苏郑之文依然得以在世间流传。
郑伯曾让苏少阳仔细阅读过二人的文集,特别是苏游的文集更是反复讲解,苏游诗文甚多,有的雄伟壮丽,有的清雅脱俗,有的却异想天开,各种体裁都是行家里手,留下诸多传世的名篇,真不愧天下第一才子之名。苏少阳记得从前读时,总想这苏游该是怎样的奇男子呀!竟能写出这等妙文,要是能见上一面,也算三生有幸了。可惜了,自己出生时先生已经遇害了。
“这郑少雄是一代人杰,不知怎么竟落到了蛮军之手。要是有机会,想办法把他救出来。”苏少阳想着,有摇摇头。“这太难了,自己和二傻子没有人看管,还不知怎样才能从这蛮族军中脱身呢。那郑少雄肯定是重兵把守,救他更是难于上青天。”
这时,颜钰过来叫苏少阳起吃饭,苏少阳摆摆手说:“颜姐姐,你带二傻弟弟去吃吧,我中午吃得比较多,也不太饿。叫二傻弟弟给我带回俩馒头,等夜里饿了再吃。”
“也好,走,二傻弟弟,陪颜姐姐去吃饭。”
“还有,颜姐姐,何将军已经围猎回来,我刚才听到村口有马蹄声。”
“嗯,我也听到了。”颜钰情绪明显有点低落,带着二傻子走出了房间。
打发走了颜钰,苏少阳忙静下心去,竖起耳朵,跟踪者哈密敕一行。
一小会儿,一行人就进了哈密敕的大帐,一阵搬椅子、挪桌子的声音。随后,审问就开始了。
“来人啊!先替郑先生松了绑。再给郑先生摆上座位。”哈密敕命令着军兵。
又停了半盏茶的功夫,哈密敕竟用一口流利的晋国语言说道:“郑先生,我还是颇为佩服你的。这大晋国到处都是庸才、奴才和废才,像先生这样的人物,真是你们喜欢说的那个什么凤毛麟角啊。”
郑少雄没有回话,哈密敕接着说道:“郑先生的大名,即使我这北方蛮夷之人也早有耳闻,想当年和苏游先生一起名冠天下,诗文佳作四海皆知,一时传为佳话。后来,苏游先生遇害,郑先生也失了踪,没想到今天又有幸遇到先生,我想替大宇王做个说客,郑先生你如愿为大宇王效力,将来,天下统一,先生说不定还能封疆裂土,贵为王侯,比做一个大晋国的通缉犯,终日如丧家犬般东躲西藏,何止强上百倍啊!”
“多谢哈元帅抬爱了,少雄虽是一逃亡之人,但身为大晋子民,受这方水土的养育之恩,心始终在江山社稷上。这国难之时,无力回天,已是憾事,那助纣为虐的行为,就不用多提了。”
听到郑少雄的声音,苏少阳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这声音明明是两年多未见到的郑伯呀。郑伯竟是赫赫有名的郑少雄,那自己呢?自己难道是郑伯的义弟,苏游的儿子?应该是这样,要不然郑伯怎么会在这赵家屯隐姓埋名,抚养自己呢?和郑伯相聚时的点点滴滴,许多旧事,一刹那涌上心头,很多原来不明白的事情,一瞬间就清楚了。两行热泪从苏少阳的眼中夺眶而出。
苏少阳稳了稳心神,又把耳朵竖了起来,一定要把那边的情况现弄清楚,就是暴露了无名天书,舍得自己的性命,也要把郑伯救出来。
“少雄先生,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宇王实乃雄才大略之人,才短短数年,就占据了大晋几乎半壁江山,想来要不了多久,就可打破大江天堑,一统天下。你我当日虽有旧怨,但如果能携手效力于大宇王,将来史书上也能留下一段美谈啊。”这是何雪的声音。
“何雪贼子,你的脸皮怎么会这么厚?忘恩负义,残害忠良,又卖主求荣、投敌叛国的奸贼,竟也想青史留名?”
“这可难说,史书都是活下来的人写的,你们这些大晋的忠臣良将都死了,谁还会记下你们的名字?”
“不用争了,看来传说中的旧事都是真的。何将军和郑先生也是有些过节呀。”哈密敕打断二人的争论说道。
“不错,其实我留在北方,这几年经营了势力,主要目的就是宰了何雪这个狗贼,为我那惨死的义弟、弟妹和侄儿报仇。可惜了,没想到设计好的圈套出了些意外,哈元帅领大军亲征,这狗贼又贪生怕死,不敢往前面迎敌,这才让他逃得了狗命。不过,那几百名蛮军倒是因他而死,想来这事之后,大宇王会更加器重他吧。”郑伯的语气突然变得不阴不阳起来。
“郑少雄,你已经身为阶下囚,还想挑拨离间?也太小看哈元帅了。”何雪有点气急败坏地说道。这几百名蛮军的死亡,如果真算到他头上,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大宇王生性残暴多疑,喜怒无常,万一这话传到大宇王的耳朵里,谁知道大宇王当时会是什么心情,也许一笑置之,也许就让他脑袋搬家。
“哈哈哈,何将军不必着急。说心里话,如果何将军脑袋搬家,能换来郑先生这样的天下名士报效大宇王,大宇王肯定会觉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哈密敕在旁边说道,“怎么样?郑先生,我明天就奏报大宇王,只要郑先生肯点个头,估计何将军也甘心献出这颗人头,来报效大宇王的栽培之恩。”
“哈哈哈,何雪,你现在知道自己是一条什么样的狗了吧?狗得能给主子办事,只会叼个飞盘,在主子面前撒撒欢,竖竖尾巴,是注定没有前途的。”郑少雄仰天大笑道。
何雪脸色青一块、红一块,站在那里,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元帅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和这何雪贼子乃是私仇,和蛮族是国仇,大丈夫岂能以国仇换私仇?郑少雄乃堂堂男儿,立于这天地之间,又岂能拿我的名节换这龌龊小人之命?兄弟之仇,能报当然要报,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可惜虽呕心沥血,只是这天机莫测,此生报不了这大仇,我自陪他去就是了。更何况,这十八年来,我已经把他们夫妇的幼子抚养成人,现在早已送到南方安全之地。为兄弟留下的这一丝血脉,就是对兄弟的最好回报。我那侄儿颇有潜质,文功武略也不输于天下任何一个俊杰,将来,总会有一天,有机会手刃了这狗贼,为他父母报仇雪恨。”郑少雄从凳子上站起来,在众人面前慷慨陈词道。
苏少阳听了出来,郑伯最后一段话显然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那“将来”两个字说的特别响,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喊了。苏少阳天生有奇异听力的事情,这世界上除了他自己,只有郑伯一个人知道。这么说,郑伯难道知道自己仍然在赵家屯?仰或郑伯也不是太清楚自己的行踪,只是试探性地提醒自己?郑伯的意思,苏少阳当然明白,不能轻举妄动,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苏少阳怎么能忍得下去呢?父母的血海深仇,郑伯的养育之恩,仇人就在自己的眼前,恩人也在自己的眼前,又能做些什么呢?
苏少阳把两只手紧紧地握起来,又松开,指甲都扎进了皮肤里,可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要是有孙长老那样的本事,这些事情解决起来不是易如反掌吗?是啊,我要变强,变强,变强。
一股莫名的信念从心里涌了出来,似乎灰沉沉空间中的无名宝书都受到了影响,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共鸣。这共鸣声也使苏少阳烦躁的心又冷静下来,他竖起耳朵,继续全力倾听大帐里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