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就被众仙兵仙将拉去了诛仙台。
诛仙台与锁仙阵并称为天界两大酷刑。诛仙台受万箭穿心之痛,锁仙阵则需忍受万年孤苦。受诛仙台刑罚的,多半是过程中活活痛死的,而受锁仙阵的,却是因为太过孤苦而导致神心崩溃,仙魂散去。
其实比起诛仙台来,如意更为中意锁仙阵。可惜事到临头又怎会给她选择的余地。
此时如意已被捆在了诛仙柱之上,捆她上来的仙兵仙将都没想到她竟没有半分挣扎。夜华也是大感失望,他本还想着借题发挥,给如意套上一个逆天罪名的,哪知她这么老实,他也只能压下心中小小的不快。
如意仰头,只看到一片灰蒙蒙的虚无,凡间的人还能看到湛蓝的天空,而她,却只能看到绝望的色彩。
将如意捆在上面的是仙家有名的捆仙绳,被捆后便如凡人般,施展不得丝毫法术。因此那些仙兵仙将也就不着急看管她了。交头接耳两句,竟是纷纷向夜华告假,先行离去了。
“如意,别怪我,本还想留你一命,但你竟是把注意打到了阿蔓身上。如此这般,我便再留不得你了。”夜华沉沉道。听了这话,如意呸地猝了夜华一口,“我以前真是眼瞎了,看上你这么一个渣男!我不过是想看看她叶萝蔓长何种模样,也好让我死心。没想到却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我真是恨,恨我识人不清!恨我有眼无珠!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也算是我罪有应得!只是……”
只是什么,如意没有再说。她只是有些担心阿瞳。那个孩子,那么呆板,又跟过她这么一个名声不好听的仙人,以后那个仙人会收他?
只望……自己能抗得过这万只仙箭,还能为他遮蔽风雨……如意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两个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是意气风发的三界第一美女。她光明正大地下凡,被凡间的新鲜事物迷花了眼。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刚刚走到一半路的时候,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如意被这雨搅没了兴致,变出一把伞来撑在头上就要向借宿的人家走去。
因为下雨,街上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了。如意意兴阑珊地向前走着,忽然瞳孔一缩,街边角落,少年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却还是为自己身下的老母亲撑起了一片安稳地带。
如意仿佛入了魔一般,径直向少年走了过去。
夏微凉皱了皱眉,自从那次如意见过夜华之后,她就不由自主地到了她的身体里,看着她做事情,仿佛一个观众一般。如果她不惜一切代价的话,也能暂时争夺到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没有足够心动的条件,夏微凉不认为自己会那样做。
她依旧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哪怕是,那个少年就是将来的阿瞳,是和她的邵阳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思考期间,如意已经走到了少年面前,她将手中的伞轻轻遮在少年头上,遮去了细碎的温柔。
少年感觉到没有雨落在身上,诧异地转过头来看她,她却已经兀自蹲了下来,温柔的脸颊落入他的眼眸,掩去了刹那的惊华。如意浅笑,纤细的手指搭上了少年母亲的手腕,细微的灵力输入,少年的母亲顿时容光焕发,咳嗽着醒了过来。
“恩人……”她坚持要唤,如意只是笑着摇头,对着少年说道:“待你母亲故去,我回来找你。你可愿,成为我的座下童子?”
“……我愿。”少年愣了片刻,跪在地上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不论恩人要我做什么,我都是愿的。”
这少年,便是后来的阿瞳。她喜欢人的眼睛,所以起的名字都是眼睛的别称。只是那阿眸,实在是太过可恨,她养他这么多年,一点主仆情分都不顾,就送她入火坑!
如意从回忆中醒来,脸色带了点白,第一支仙箭已经插入她的胸腔,她咳了两声,第二支、第三支……齐刷刷地向她冲来。
“嗯……”刚开始还只是闷哼,后来就变成了越来越微弱的低吟:“夜、夜华,你……给我……我等着……今日我若、大难不死……定饶……不了……你、你!”
“还有力气叫喊,看来还是太少了!”夜华这人本就是睚眦必报,哪能容忍如意这样辱骂,顿时数千支箭刃齐齐插在了如意身上,她再也没有力气叫喊,甚至痛的险些晕厥过去。最后还是夜华察觉到了这丁点苗头,一盆冷水给她泼得清醒无比!
死了吗……她要死了吗……终于要……死了吗……
“阿蔓,你怎么来了?这里都是血腥气,小心娇娇……”真的是要死了吗……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温柔的只在她梦里出现过的声音……
“我担心你,带着阿萧他们过来看看。”
这是……如意原本暗淡下去的眸光瞬间点燃,越睁越大,直到瞳孔中多出了那个名为叶萝蔓的女人。
她不是被贬下凡了么,怎么会出现在天界。而且,她身后的那个人……
她身体里的夏微凉也是睁大了瞳孔,焦距死死的落在了她口中的阿萧等人身上,有萧郎,雨诺,还有前世夏微薰身边的那些男人……这到底是这么回事?为什么在这个故事里,除了邵阳,她爱的人都不属于她……反而服服贴贴地跟在夏微薰身边,毫无不悦。
夏微凉脑子里乱极了,她一遍遍在心里催眠自己: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故事……真的只是一个故事……终于催眠到,连她的潜意识里也以为这真的只是一个故事。除了里面的人的面容都是那么熟悉之外……
“帝君,有个童子闯进来了!”忽然间,一个仙兵喊道,他的身影刚刚出现在迷雾一侧,夜华就冷哼一声,他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是身首异处。
下一刻一道身影就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是阿瞳。他浑身沾满了血迹。出奇的没有被夜华制住,反而冲到了诛仙台前——“阿凉,我来找你了……”
真有那么一刻,夏微凉心下恍惚,但随即又想到赵如意小名阿凉,便又释怀。
他的身体下一秒就破了个血洞,夜华的拳头从另一边伸出,他甚至还笑着,“阿凉、阿凉,不怕……阿阳来找你了……”
李邵阳……李邵阳!!!
“邵阳!”身上的捆仙绳竟在不知不觉时就断裂成两截,夏微凉直接落地抱住了阿瞳的身体:“邵阳,邵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来找我了……是不是……你想我了……”
在阿瞳说出“阿阳”两个字的时候,夏微凉当场崩溃。不会错的,不会错的,除了她的邵阳,还有谁会这么爱她……爱到不顾生死!
“是不是,是不是前世我比你先走,所以你怪我了……”夏微凉笨拙地擦去他身上的血迹,却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干净,顿时慌了:“邵阳,你听话好不好,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啊?!”
说到最后,夏微凉的声音都有些刺耳了,怀中的阿瞳嘴角勾了一抹笑,但温热的身体已经有些变凉了。
到死,夏微凉还是没有得知她想要的真相。
“邵阳……”夏微凉险些说不出话来:“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两个总是错过……为什么老天就连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都不给我……没关系的,只要我知道,你就是我的邵阳,就够了……”
“邵阳,邵阳,我带你离开好不好……我们去别的地方隐居,不让他们找到……怎么了呢,你还不满意吗?你不喜欢哪里,我改好不好……邵阳……呜呜……”说到最后,夏微凉终是趴在阿瞳的胸膛上呜呜哭了起来,她前世死的时候年龄不大,这是她第一次想要好好爱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这样沉沉睡去……
“为什么……”夏微凉失神的凝视着阿瞳的面庞,还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让她着迷。她低下头,既然他什么都不能做,那她便索回一个晚安吻吧。
软软的唇贴在少年的嘴唇上,夏微凉微微笑着,闭上了眼,阖然长逝。
邵阳,如果你不满意,那我用命来赔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