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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北溪伊始

引子:夏日的午后,蝉在树上叫个不停,梧桐树叶飒飒作响。小的时候爸爸就告诉我,蝉是用整个生命在唱响夏天,它在地下深埋两年,破茧而出后只能存活20多天。两年的凝练,两年的力量,它们厚积薄发。尽管那时我厌恶极了那些蝉鸣,声音异常刺耳,叫的人心情极度烦躁焦虑。而哥哥,却总是和他的那些伙伴们抓来许许多多的蝉壳,那是一种棕黄色的透明物体,有的孩子说,那些蝉壳是可以吃的,很香。他们捧来几只送到我嘴边,我瞪了他们一眼,厌恶的推开跑远。

童年的记忆,像一幅色彩浓重的油彩画,模糊而又鲜亮。蝉叫了一个又一个夏天的午后,那些盛夏里的日子,都被时光打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光晕。爷爷和母亲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奶奶傍晚纳凉时摇起的蒲扇,父亲从学校回来后带给我和哥哥的小玩意儿,还有哥哥和他的伙伴们递给我的蝉蛹,这些东西,都成了我现在怀念而又无法触及的东西。

专业课上。

阳光稀稀疏疏地照了进来,地上光影斑驳。不知这场景本身就是一幅画,还是只有这书本上的才算艺术与情操。此刻,画室里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此起彼伏,美术老师熟视无睹,只顾着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我打开素描书,翻到一张青年侧面看了很久,正在琢磨着该如何下笔。突然,四周安静了下来——有人走了进来。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校长。只见老师立刻放下手机站了起来,跟在校长旁边在画室里转着,时不时跟校长讲述班里的绘画情况。这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影响,不管谁来,不管发生怎样的情景,我需要做的,就是集中所有注意力认真学画。

然而,他们就不同了。对于这两个美术班来说,学校没有什么老师是他们畏惧的,要说有,也只有校长。瞬间,周围只剩下了铅笔在素描纸上的刷刷声,还有校长的脚步声,我不由得也摒住了呼吸。

几分钟后,脚步声消失,校长走了出去。老师重新坐回椅子上,这个老师是我们三个专业老师中最年轻的,也是管的最松的,我只能这样说了。我盯着面前的画板,拿起橡皮擦了又擦,抬起笔来还是不知该如何画。

黄娟坐在我旁边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画着,看到我看她,她头也不回,开口道:“动笔吧,不动笔怎么也不会画,画画都是要练出来的。”

我把视线放回到画板上,捏了捏铅笔,重新抬起笔来。几分钟后,我又拿起了橡皮擦掉,看着四周同学们的画,一时,挫败感席卷了全身。我放下铅笔,把头埋在膝盖上,用最不奏效的方法躲避这一切。

“哎,别气馁嘛,要不,我叫咱班画画最好的人来教教你?反正老师也不靠谱。你知道,沈鹤是画的最好的。”

黄娟这样说道。几秒种后,我听到她在叫沈鹤的名字。

“沈鹤!沈鹤!”

我心里一阵感动,黄娟是我的同桌,也是我转来这里后认识的第一个人。看来,危难时刻还得靠同桌,接着,我就听到了沈鹤的声音:“怎么了?”

“帮我看看我的画,或者,你帮我改改。。。。。。我也是不介意的。”

接着,就是她哈哈的笑声。该死!我暗想到,亏我还感动一场。

沈鹤在一旁说了几句她画中的毛病,正要走,黄娟又叫住了他:“哎,先别走!你。。。。。。帮帮她。”

我心里一惊,猛地抬起了头,只见沈鹤盯着我,表情有些不解。我看了看自己面前这张惨不忍睹的画,真想马上把它撕下来揉烂,难堪和焦急使我说不出一句话来,表情想必也极为窘迫。

他停在原地两三秒钟后,就俯身拿起了我的笔,然后蹲下身来,用极快的速度在我的画纸上打形起稿。很快,一个头的轮廓出现了。

“握笔姿势是这样,按照这个步骤,调子轻柔一些,一笔一笔铺上去。。。。。。”

如果很多年后,我还能记起那个午后,记起那个夏天,以及永远伴随着夏天出现的蝉鸣,我想,我最先想起来的,一定是这个画面。这些画面留在我心底的轻重深浅,与任何爱恨情仇都无关,它只是最初的想念。

玻璃窗上树影摇曳,明亮的阳光把厚厚的梧桐树叶打穿了一般,照得叶子上面泛起了一层微光,就连叶子本身,也都变成了近乎透明的明黄色。我似乎能听见微风的声音,尽管那声音可能伴随着灼热的温度,但我不管那些。除此之外,就是刷刷的笔声。

沈鹤回到了座位上。黄娟向我投来一个笑容,说:“好了,接着画吧。”

一周之前。

我们的车子轰隆隆地开着,开向北溪的城中心。那是夏末,太阳强烈灼热,蒸烤着整个大地,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的声音。妈妈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外面,车子颠簸着,她的头随着车子的颠簸微微摇摆,身体也微微晃动。我看着她的后脑勺,看着她的烫卷了的松散的绾在脑后的头发,却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知道,我在皱着眉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喜欢上皱眉。甚至有时候我不觉得自己在皱眉,别人也会问我一句:怎么了。我只好摇摇头然后笑笑:没什么。

看着右边座位上的大包小包,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感包裹住我全身。我把头扭向窗外,天气却出奇的好,天上的白云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路边的杨树快速地倒退,从窗外刮进来的,是温暖而干燥的热风。这风原本是没有的,只是车子的行驶使它成了运动的状态。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我晕晕乎乎地睡了好几觉,梦中不断穿插进来舅舅打电话的声音,声音很大,似乎是在喊着什么。我在睡梦中不住地嗔怪——开车还打不停地电话,最不愿见到这种行为了。

就是这个霞光灿烂的下午,我们搬家了。舅舅开着他那辆破旧不堪的东风三轮把我们送到了这里,这个让我第一次见就心生厌恶的小区:破旧的单元楼,破旧的房子,还有我们算不上好的心情。

这是爸妈刚结婚的时候住的房子。那时候,他们用自己微薄的工资,借了亲戚朋友很多钱,再加上爷爷奶奶的帮助。准确的说,是大部分靠爷爷奶奶的帮助,才买下的这一所两室一厅的房子。不过总算在城里有了房子。后来,在我要上小学的时候,因为一些别的的原因,爸妈带着我和哥哥回了老家。我们老家虽然比不上城里的繁华,但也没有落后到哪里,否则,爸妈也不会回来。

车子终于停在了楼下,我们下了车,然后一齐往三楼搬东西。她就站在楼下看着我们,一身白色的运动装,头上戴着一顶遮阳帽,正要往楼道里走。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周筱婉。

说实话,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她。但很巧,我们是对门,一个东套,一个西套。

妈妈面无表情的往楼上一趟一趟地搬着东西,舅舅也是,两个人都不说话。和周筱婉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大约三十多岁。那女人看见我们往西套搬东西,就停了下来,站在她家门外向我妈妈问好:“你们是要搬来这里吗?”

妈妈点了点头:“是啊。”

那女人笑了:“我说呢,这家人前两天就搬走了,原来是有人要来啦。”

“这房子是我们的,这几年,一直在租给别人住。现在,租用期限到了,我们就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以后可以常来往,这是我姐家,以后你们就是邻居啦。”说着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然后瞧了瞧我们正在搬的东西,问:“用我们帮忙吗?”

妈妈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跟在妈妈后面提着东西进门的时候,周筱婉正在用钥匙开门,她回头瞥了我们一眼,还是笑笑,便缓缓关上了门。

她长得真漂亮,高挑的个子,半长不短的马尾,刘海齐刷刷地盖住额头,头发乌黑明丽,白皙的脸上有一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可我那时候没有任何心思跟她打招呼,更不会对她回以微笑。从两年前母亲坐在沙发上板着脸问我:“你跟着谁?”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好像失去了和陌生人打交道、熟悉、交朋友的能力,不管他友不友好,热不热情。

下课了,我终于把那张画完整地画完,尽管它还是那样糟糕,但比我想象中要好了很多。

晚上回到家后,我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回到卧室拿出试卷开始做作业。但是却总也静不下心来做完这些道题,我的思绪随处飘荡,回想以前的同学,回想这两天在新学校的情况,顺便构想着未来该如何更好地学习美术。

从我书桌前的这面窗子望出去,正好可以直接看到月牙,它挂在窗棂圈住的一小片天空的正中央,光辉柔美洒脱,深蓝色的天幕衬托得它妩媚动人,它以一种明亮而忧伤的姿态,静默无言地向大地告白。

我环视着这个狭小的房子,心想,以后就要生活在这里了。而这个家里,已经不会出现哥哥了和爸爸了。实际上,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但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常常被爸爸带到他的学校上课,他带着我去教室,看着底下那么多哥哥姐姐我害羞极了,一直躲在讲桌后面不露头。一下课,爸爸的学生便飞似的冲到我面前,笑着,逗着,一边说着:“好可爱呀。”那一节课,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我这儿。现在想来,当初可真是爸爸工作的失职之处了。

后来,稍稍长大了些,他便不带我去他的学校了。而妈妈的医院,我倒不常去,自从那天以后,我便很讨厌那里的药水味,还有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让人一看就心生畏惧,哥哥曾经就是在这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其实我明白,我不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每次当我竭尽全力不去想这些事的时候,不去想哥哥的时候,他们的一句“还不都是因为你!”便把我打回原形。

后来,他们就离婚了。我和妈妈走的那天,奶奶老泪纵横,她只一遍一遍地呢喃着:“放假了就回来,放假了就回来。。。。。。”

我跟着妈妈,一直住在姥姥家,现在我们的住所换了,我的学校也换了。北溪一中是这里最好的中学,我作为一个高三的插班生,来到了学校的美术班。转学之前我不是美术生,也没有学过美术,执意要学美术,并不是因为我有多热爱画画,而是想换一个心态和心情。我真的害怕再继续以前那样的生活,那种视分数为一切的生活。

在我原来的学校,每个月不知有多少的学生受不了学习压力而转学,不知道有多少同学曾被带诊断出抑郁症。那个学校,犹如一座牢笼,我们苟延残喘,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奔赴高考。

我承认我害怕失败、害怕落后,对那种生活的厌烦和恐惧也更使我想要逃避。我不是班里的前几名,但也没有落后到哪里去。因此,我深信自己可以考上大学,只是,我不想再过这种生活。

于是,我告诉妈妈我要做艺术生。而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挑战,仅有一年的时间,来学习画画。我仅有一年,因此我不可以输,不可以后悔,不可以放弃。这是我费了多少力气才使母亲同意的呀,这是机会,也是挑战,我没有后悔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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