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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尘世纱

“王妃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去。”

“任何人?难道包括本王吗?让开。”

是姬无尘的声音!他怎么会来?他可是从来不曾踏进她的院子一步的。漓纱心中一慌,紧紧篡住了漓清的手。

门从外面猛地被推开,姬无尘跨步而进,身后还跟着一名大夫模样的男子,看他的着装打扮,应该是他从宫里请来的太医。门外容玉见已经拦不住,低头,侍立在门边。

漓纱把头微微侧向了床内边,轻轻闭上了眼睛。

漓清听见声响,偏头用袖子悄悄抹去了眼泪,起身向姬无尘行礼,“见过宣王。”

姬无尘却并没有理会漓清,转头对那位太医说道:“李太医,过去给王妃看看。”

李太医点头应下,却刚刚向前走出一步,漓纱的声音传了出来,虚弱又带着一丝厌倦:“不必了,我一个将死之人,不想再麻烦任何人,也没用了。”

又或许她只是不想让姬无尘看见她这个样子,虚弱至极,奄奄一息。

“你是本王的正妃,要是就这么病死了,本王多不好交代。”姬无尘冷哼了一声,声音无比的冷冽:“三年了,你都没死,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死。”

“你滚啊。”漓纱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突然大吼了出来,声音嘶哑的厉害,让人心颤:“是啊,三年了你都没管过我的死活,这个时候我死了又怎么样?”

姬无尘瞳孔微张,心惊于她从未有过的突然地爆发,但他却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一直用眼神示意着李太医上前去。

“王妃,你就让太医看看吧。”容玉看见这情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眼泪溢出眼眶唰的就流下了:“奴婢这些天看着您饱受折磨,实在是痛苦的不得了。就让太医看看,说不定能有办法呢?”

“是啊,姐姐。”漓清也点头劝说道:“毕竟是宫里来的,说不定就是治好姐姐的那剂良药。”

漓纱许久没有出声,不知在想些什么,李太医也踟蹰着不敢往前。终于,她开口道:“你们都出去,让太医留下吧。”

其实治得好也罢,治不好也罢,对一个失去了信念的人来讲,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们三人在外面等了许久,漓清静静的坐在台阶上,并不与姬无尘说话,容玉站在门前,焦急的时不时就往里面张望,姬无尘则静静的站在台阶下面,期间也有几个小厮过来说些什么,姬无尘也只是摇摇头,说待会再说。

随着门吱拉一声的被打开,容玉第一个凑了上去,急切的问道:“太医,我家王妃怎么样了?”

李太医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姬无尘面前,答道:“回禀王爷,王妃的病来的急,又着实凶猛的狠。再加上又有旧疾在身,臣也只能开几服药调节一下气血,但只怕。。。。。。王妃时日无多。”

“胡说!”姬无尘听到‘时日无多’这四个字,无来由的就有一股心慌感,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要被掏走了,那是一种在瑟瑟死后再无有过的痛,就这么无理由的蔓延开来了:“你是宫里的太医,怎么可以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

李太医听着他的语气,生怕这位暴躁的主子突然就爆发,连着说话声音都开始发颤,却还是如实答道:“王爷饶命,臣医术不精,无力救治。王妃的病情本是久积之状,只是一朝爆发难以抑制,油尽灯枯,再难挽回。”

漓清的心猛地一沉,含着泪在姬无尘面前跪下:“王爷,我求求你,让我带姐姐回去,她这一生都过得这么苦,我不想她在最后的日子里也孤苦伶仃,凄惨离去。”

“我想把她带回西北老家,回到她该去的地方,那儿有我陪着她,还有我们的家人,至少有这些,最后的日子里,她就不会孤独了。”

“王爷,漓清求求你了。”

“她既然嫁过来了,那么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本王的府邸。”姬无尘的态度也很是坚决:“容玉,送李太医和漓小姐出府。”

漓清虽然心疼漓纱,但她明白宣王不放人,她也是没有办法的。可是她也不能去找父亲帮忙,父亲这次能带她来京城,同意她见漓纱一面,都是她好不容易才求来的。

可是。。。。。。可是瑟瑟要怎么办呢?

漓清起身,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偏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嘴角反而扬起了微微的笑容,说道:“姐姐,是清儿对不起你,清儿连最后的温暖,都不能给姐姐。”

漓清说完,抬腿往外面走去,只是走出去了几步,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姬无尘说道:“姐姐她其实是怕死的,很怕。她说,她不是恐惧死亡,她只是不想被埋在地下,和泥土一起慢慢腐烂;可是她也不想被火烧,因为她讨厌大火兹燃皮肤的味道。”

漓清说完,转身离开了。

蓝染站在屋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她仍然是像往常那般淡漠,面无表情。即使是她一直在下毒,害死一个原本就可怜的人,可是那一刹那她的心就像是铁石一般。

忽然间她想看看,看姬无尘知道漓纱就是江瑟瑟会怎么样。

可是不急,漓纱就快撑不住了,等漓纱死了,他就能知道了。

“听容玉说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吩咐厨房做了一些菜。你要是饿了,就起来吃点。”姬无尘难得的不再是用冰冷疏远的语气和她说话,但这声音听在漓纱的耳朵里却无比的讽刺和心酸,他终于在她濒死之际,对她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忍之心。

可是,这样最后的怜悯,还不如没有,让她误以为在这世间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她就会怕死了,那对一个即将走入死亡的人来说,是多么残酷。

姬无尘见她微微闭着眼,并没有答话,就给她夹了些菜,走到床前,想扶她起来吃。

漓纱没有反抗,任他把她扶了起来,斜躺在床头。

漓纱看了一眼他碗中的饭菜,又把目光投向姬无尘,慢慢说道:“王爷,我从来不吃这些。”

姬无尘拿碗的手微颤了一下,勉强的向她挤出了一个笑容:“那你再歇会,我让容玉去给你换桌菜来。”

“姬无尘,三年了,你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我知道你可怜我,可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漓纱看他起身,只是装没听见的样子,还是继续说道:“我今年多大,你可知道?”

姬无尘没有答话,他当然是不知道的。

漓纱轻轻的笑了,那是讽刺和嘲笑的笑容,不知道是在讽刺姬无尘,还是在嘲笑自己。

“妾今年二十有二,于人妇三载有余,无儿无女。”

一句话,却仿佛将以往所有的不堪回忆都席卷起来。

新婚当天的拂袖而去,放下尊严的卑躬屈膝,一次次无理由的辱骂和惩罚,还有那遍布在她身上,再无法抹去的疤痕。

她是所谓的王妃,却活的不像一个人。

深情至此,却也能绝情如此。

姬无尘爱江瑟瑟如生命,以至于在她离开后这漫长的岁月里,他把回忆她当成继续活下去的唯一支柱;漓纱的所有青春,却被他视如草莽,而在她即将离去的日子里,他却要给予关心与照顾。可是他们都明白,这不会是爱。

他的爱,在江瑟瑟死的那天,就一起埋葬了,此后种种,于苏婉,于漓纱,不会再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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