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皇帝让“掌印太监”南合给珈兰祉送上一本折子。
珈兰祉打开手中的折子,脸色一变。折子是东境边陲重镇戈栏城城主姚卫亭上奏的,东境相邻的尚贺国与东商国虽迫于天威臣服于珈兰国,尊珈兰国皇帝为天子,但实际上两国朝中上下并不真正屈服,一直在密谋反抗,因此,东境偶有冲突也是正常的事,东境大军的兵权一直是掌握在太子珈兰祉手中的,只因近月珈兰祉受害回京,才暂时授权给了姚卫亭。
姚卫亭折子上说,两个月前,被太子缉拿的原平远侯罗襄已叛逃到尚贺国,并向尚贺国的皇帝进献了珈兰国东境的军事布防图。现在尚贺国的太子正亲自领兵在尚贺国西部重镇操练兵马。
珈兰祉派出以前太子秘密训练的燕子坞暗卫追捕罗襄,皇帝一定是知道的,只是燕子坞暗卫虽然传信说罗襄躲到了尚贺国的监国寺中,太子又嘱咐过要抓活的,一时难以下手,但却未传来边境隐患的消息。
御座上的皇帝珈兰萍凝神看着珈兰祉,他的这个儿子除了在儿女私情上意气用事过之外,还从未让自己失望过。满朝文武也都不敢做声,静待太子给皇帝的回话。
“父皇,儿臣想亲自去东境大军看看,姚卫亭虽是文武全才的守城城主,但东境大军一直是儿臣亲手操练指挥的,儿臣前去领军,一来可安定边关将士之心,二来也可伺机探查尚贺军的虚实。”
珈兰萍似乎早已猜到太子会如此说,没有立即做出反应,而是沉默了一会,才又复问道:“那太子觉得尚贺国毫不避讳的操练军马,又是何意呢?”
珈兰祉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尚贺军大张旗鼓的操练军马,无非是想试探我军虚实,尚贺太子墨辰熙也不是愚蠢之人,以儿臣与他多年交战的经验看,在情势尚不明了之时他绝不会贸然出兵。儿臣只怕……”珈兰祉抬头看向皇帝,皇帝听他语带犹豫,也目光一凌,朝他看来。
“自从罗襄挑衅于儿臣逃走后,儿臣便觉此人不简单,于是儿臣派出了燕子坞的暗卫前去追捕他,后来他叛变躲入尚贺国监国寺,儿臣便确定此事幕后必有巨大阴谋。今日看来,儿臣的猜测果然无误。”珈兰祉语毕,跪下行礼道:“儿臣请旨出京,必探明此中阴谋,忘父皇恩准。”
珈兰萍目光透出赞许,但仍有一抹担忧掠过眼眸,过了一会,才抬手道:“皇儿起来吧,你康复不久,又要远行,你母后那里,恐怕会担心于你,下朝后你便去看看他吧。”
珈兰祉起身又鞠一躬,恭敬的回道:“是。”
“太子驾到!”听到宫人的高唱,承福宫的宫人立刻跪了一地。
“母后,儿臣给母后请安。”珈兰祉单膝往地上一点,一手掩于胸前一手背于身后,行礼道。
“祉儿快起来,这么快就下朝了啊。母后还在想着,午膳过后给你准备什么点心呢。”皇后早已笑颜如花的搁下手中绣着的丝绢,起身迎接太子了。
看着美人娘亲高兴的让人张罗着午膳,又仔细吩咐宫里的宫女给他做午后的点心。珈兰祉真的心有不忍,怕告诉他自己又要离开而让她伤心,索性等启程之前再告诉她吧,至少让她再开心几日。
五日后,珈兰祉点齐了羽衣卫,带上雅音、漠欣、绿容,还特别带上了尚贺国的三公主墨语萱和东商国的六公主花映心。当然,带她们去不是去玩,珈兰祉心想:第一,她们要是别有用心,带在身边也好放心,第二,要是她们想就此离开他,那他以后也省心。另外,因放心不下宁若霓,珈兰祉也把她带了去。
皇后自然是哭得惊天动地,不过珈兰祉拿出那块亲手雕琢的玉佩,作为寿礼提前送给皇后时,美人娘亲总算破涕为笑。
风无瑾见太子东巡,居然带了三名女子去,心里着实不舒服,就算带墨语萱和花映心去是另有情由,但带宁若霓去是什么意思。风无瑾向来温柔体贴,面上是不会表现出来,可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珈兰国的国土面积是六国中最大的,据说,要到达东境重镇戈栏城,就是他们这样先走运河至汝江,再顺汝江至东洲州府渤郡(珈兰国东边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再从渤郡乘马车走官道至戈栏城,都至少要走一个月。某太子抚额叹息:这什么交通啊,还说珈兰国运河四通八达,官道星罗棋布,是六国中交通最发达最便捷的国家,依某太子看,只不过是吹牛罢了。当然,这是建立在某太子坐飞机乘轮船的概念上的。
暮天作为太子府侍卫首领,这次也当了羽林卫护卫队的统领。看他威风凛凛的站在船头上喝令安排羽林卫布防,珈兰祉觉得他也太小题大做了。
船队已经驶入运河主道,珈兰祉这才开始感叹珈兰国修建运河的气魄,运河宽阔至少可并排行驶三艘大型商船,水流平缓水面平静,估计河床修建时也是夯实得较为平坦的,更难得的是河堤修建的十分规整,防洪措施设计得非常科学合理。
珈兰祉乘坐的主船比一般商船要大,各种设施齐备,因吃水较深,船只行驶得很是平稳,珈兰祉竟不觉得乘船的不适。
出航的第一个晚上,初夏气温还不算很热,珈兰祉一个心血来潮,便让人把晚膳搬到甲板上来。
坐在甲板上,微风吹来,带着岸上飘来的淡淡稻香,景色很是怡人。宁若霓端起酒壶,给珈兰祉斟了一杯酒,然后又给对面的尚贺国三公主墨语萱和东商国六公主花映心及自己各斟了一杯。
本来宁若霓是没有资格与三人同桌用膳的,可珈兰祉发火非要一起用膳,墨语萱与花映心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的坐在一边,宁若霓却不自在的只敢半边秀臀依在椅子上,还忙着帮下人布菜斟酒。
珈兰祉看了一眼各怀心事的三人,目光淡然下来,想到前世里的亲人朋友,总是觉得自己很孤独。他抓起酒杯,对着天上那一轮明月一举,仰头饮尽杯中佳酿,然后苦笑道:“举杯邀明月,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呵呵,今夕是何年?”
墨语萱与花映心听到这词,都微微一愣,双双抬眼看向珈兰祉,这个珈兰国的太子殿下时不时会露出忧郁的眼神,和传说中英明神武的神将有些出入。但就是那无可奈何的苦笑,那略带伤感的眼神,象毒药一样令人着迷,让人猜不透,让人想去探究,想进入他心里,窥见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宁若霓听了这词,却是微微心酸,她是珈兰国人,当然知道太子与牧黎的事,而且她不像墨语萱与花映心一样是皇族中人,从小活在勾心斗角之中,无法想象刻骨铭心的爱情。像宁若霓这样容貌才华不凡的女子,自是从小就向往爱情的,太子的这词听到她耳里,自然只能理解为太子在怀念那远在天上宫阙的女子了。
珈兰祉犹自看着明月发呆,花映心却起身福了福身子开口道:“殿下如有雅兴,不如臣妾给殿下献歌一曲吧。”
珈兰祉回头看了她一眼,花映心的年纪在他的九位侍君中仅比最小的刚满十五岁的慕容岚大一岁,而因容貌过于娇艳,显得年纪更小。此时她正微红着脸,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太子殿下。
这孩子,长得真是不错,鹅蛋般的小脸上一双大而晶亮的弯月眼,眼角眉梢均微微往下弯成好看的弧度,白皙的肤色衬着红润又微微翘起的小嘴,真真的是一朵晨中微露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见殿下两眼发直的看着自己,花映心的脸更红了:“臣妾给殿下献上一曲可好?”
珈兰祉回过神来,尴尬一笑:“听闻心儿歌如燕啼天下无双,本殿倒是有福气得很,不知心儿是否需要伴奏?”
花映心扭头向不远处的一个丫头点了点头,那丫头是花映心陪嫁过来的贴身奴婢,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躬了躬身就往船舱内去了。
花映心转过头来,轻轻一笑道:“心儿人都是殿下的,殿下愿意听,才是心儿的福气呢。”
珈兰祉笑盈盈的看着花映心,没说话,但心下却想:这些个公主果然与风无瑾那样的大家闺秀和宁若霓那样的小家碧玉不一样,无论是言语还是体态都非常优雅得体,懂得如何讨好人却也不见卑屈。
不一会,花映心的陪嫁丫头棠玉就取来了一只琵琶,花映心接过琵琶抱在怀里,素指轻拨,清脆动听的声音便在河面上飘荡开来。花映心轻启朱唇,娓娓唱来:
凭栏处,冬尽春无路;
举目望,悠悠轻叹。
此心依依作何惜,
默默尊无言。
谁怜蝶梦难寻?
问几声,
脉脉情真,
换得清泪两行深!
人间分飞燕,天上鹊桥缘,
但得有情,
尤慕两心常思念。
想红凋香残,
回过头时,
将心皎皎托明月,
竟是未能圆。
尊心,
是何曲?
怅然难分别,
满腹愁思,
楚楚病怯东风寒。
空等人憔悴,
泪花飞葬,
欲诉无言。
幽幽恨,
怨难宁。
珈兰祉凝神听着,词意透出单恋女子满心的愁思,语句幽怨,但曲调甚是婉转,再加上花映心的歌喉确实世间少有,吐字如幽兰,清亮柔美,如泣如诉,让人不觉醉心其中,难以自持。
花映心曲罢良久,珈兰祉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轻轻拍起了手掌:“心儿歌喉果然天下无双,配上如此委婉的曲词,真真是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花映心起身盈盈一拜道:“回殿下,这词虽是心儿所作,但曲子却是虹姐姐谱的。”
虹姐姐,珈兰祉抬眼:“心儿说的是蒙罗国九公主梅婉虹?”
“正是。”花映心答道。
珈兰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笑问道:“心儿,本殿这里有一些歌曲,你是否可以练习来唱给本殿听啊。”
花映心眼中闪过惊奇:“殿下要听什么曲子,心儿去练习来就是。”
珈兰祉抚掌道:“好,等本殿好好整理一下。”嘿嘿,有耳福了,我把现代那些歌曲搞几首喜欢的让她练习来唱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