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恰逢周末,本是雨水丰盈时节,天气倒是碧蓝静好,轻盈的燕子飞掠过水面,眨眼消失在新绿间。放学时,第一个跑出教室的尚北北,这时斜挎着背包,立在灰白色的栏杆旁,注视着燕子掠过水面后的涟漪,层层散去,和着春风的柳絮,擦过额头,晃过眼前,飘落到粉红色单肩背包上,须臾间左右晃摆着一路向下滑去。
自从开学以来,尚北北隐约发现左小乙似乎总在刻意躲避着她,她总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传出的纸条总是没了音讯,即便是蓦然的四目相对,她也很难读懂那懵懂的眼神。她想不出是什么理由,难道是那晚约会吗,望着水面的她这时眉头一皱,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她忽然想起那次撞见手拿粮票的小乙,四目相对,他那瞬间红彤彤的脸颊时,她确定是从那儿开始的。到底为啥呢,双手紧握栏杆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放学前,她特意传了个纸条给他:我等你,老地方见!纸条犹如平常被一步一步传了出去,她的目光不放心的随在后面,来到王海身边,路过安雨晨的面前,这目光同这纸条一起落到小乙的手里,她满脸期待的望着:他娴熟中夹着迟疑展开字条,瞅了眼便快速的丢进了桌兜里。她默默期待着,他竟没有如往常那样回复她。先前尚北北以为小乙无意的,可是后来的几次,她发现他是存心故意的。想到这里,气不过的尚北北蹲伏下去,拾起一颗扁型瓦砾,倾身抛了出去,旋转的瓦砾滑过水边,震荡起了三四个大大的涟漪,这涟漪犹如她的心情久久的散开不去。
“等好久了吧?”
“你到底怎么了啊?”
课桌上的书本安静规整,紫色的圆珠笔歪斜的倚在上面,收到尚北北的字条时,小乙惊喜中展开字条,在不安中丢进了桌兜里,期待与拒绝几乎把他的脑细胞折腾了遍,左小乙清晰地记得马小涛不只一次说他梦见尚北北的样子,他也清晰的记得和尚北北的目光相撞时的尴尬样,匆忙的躲开她的目光后,又是蓦然间患得患失。
开始小乙以为和那次的梦有关,后来发现即便在课上,也会出现有关尚北北的幻境,那种幻境是无法预知和把控的,排斥和迷恋矛盾着,当他意识到是不对时,发现课时已经进行了一半,有时这种迷恋淹没了他的意识,充斥着大脑的每个细胞,放纵时竟是愉悦舒畅,莫名的压抑袭来总是让他惶恐,这种幻像常使他心焦气喘,偶然发现教室外的空气竟是如此新鲜,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没去上课,竟是心安了一天,那时开始,他似乎有点明白,慢慢地学会了躲避,甚至开始了逃避。
春节放假的日子的更是证明了他的判断,与玩伴戏耍时也不在乱神,仿佛换了一个崭新的自己,很快他发现这个方法在独处时不再灵光,尤其到了夜晚,这漆黑的夜总在诀别和期盼中变亮,在一次被妹妹叫嚷唤醒后,他便有了自己的一套方法:继续坚持这种逃避,最好让自己忙碌起来。
那是正月十六,距离开学还有几日,春风和煦,阳光妩媚,那天可是个好天气,这些似乎与左小乙无关,他烦闷透了,觉得每天都是为了开学而存在,只因开学后他可以偷看她两眼。这天,他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想读几页书,左手拈着书,右手的食指懒散的钩住了马扎交错的麻绳,抬腿到了门口,得了自由的马扎“咣、当”的垂落在门台上,斜出半个身子,小乙不管不顾的坐了下去,刚顺了几行字,蓦然抬头时发现酷似上官婉儿的影像,笑脸依依,只是走路姿势很是怪异,眼睛却禁不住的绕过书本,溜到了门口停滞在那里,貌似一副专注默念的样子。随着视线的拉近,他第一次发现世上竟有这般丑的“上官婉儿”,暗自叹息时,却被近身的马小涛,一声恫吓,吓了趔趄。
马小涛一阵大笑:是不是又来病了。小乙才不去理会他呢,踢腿就是一脚,不曾想又是一个落空,他总在关键时刻把他和马小涛对调,事后他总是冲着叫喊踢一脚会死啊。这次,小乙的手快了半拍,抓住了马小涛的衣袖,算是扯平。马小涛不认为这是扯平,他觉得左小乙刚才用力生猛,那一抓不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哥们的,他这样想着,想问明白。他见左小乙抬腿向门口走了过去,他也是知趣的追上去,出了胡同两人径直的奔向了村外山下的那片枣林。